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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三生·永劫之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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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见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她的母亲,出身其实颇不寻常。
燕家为边关重臣,几乎每一代家主都迎娶皇族女子为元妻,最近六十年,则因为宁氏之盛,迎入了大量的宁氏女子,她的母亲,则是近五十年来,唯一产下嫡子,而非宁氏的女子。
莲见的外祖母,是从皇室下嫁的郡主。
这也就是为什么燕家虽然为宁派,却和朝廷关系也很好的缘故。
从嫁入燕家那一天开始,她的母亲就扮演着一个沉默的传递者和润滑斡旋的角色。
因此,身为世族嫡女,并且嫁入燕家成为正妻,又是下一代家主之母的燕夫人的意见,就非常重要。可以说,她的意见,就等于同时代表了燕家和一部分皇室的态度。
所以,这么向母亲汇报的时候,莲见的态度与其说是跟母亲说,不如说是跟年长重臣进行表达。
听了女儿这样郑重的措辞,燕夫人掩袖笑了起来。
“哎呀,这是你们的事情啊,你和莲华都定了,还问我这个老妇做什么?再说,归顺朝廷大义是好事啊。”说到这里,就在莲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燕夫人忽然冷冷加了一句:“这其中,也包括和沉家合作吧?”
她前一秒还在浅笑吟吟,后一秒就以一种冻结一般的语气这样说话,莲见一愣,刚要回话,那个女子却又笑得温顺和煦,对她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已经为燕侯安排好了房间,请就寝吧。”
非常明确,她的母亲不打算和她进行任何针对“沉羽”这两个字的谈话。
莲见张口要拦,她的母亲已经含笑致意,转身离席。
莲见呆呆坐了片刻,眨眨眼,忽然便觉得心里空了下来。
她坐在那里发呆,也没有人敢叫她,就一帮侍女紧张兮兮地围绕着她,什么也不敢说,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莲见才慢慢起身,吩咐侍女带她去就寝,走出正厅,到了宅邸深处,走的方向却不是她幼年时候所居住的房间,而是她的父亲生前所住的正寝房。
莲见忽然就恍惚了一下,她直到此刻才确确实实地感觉到,她已然是这座宏大宅邸的真正主人。
就这么想着,略一恍神的工夫,她便看到迎面走来一个英挺男子,一看莲见,停下来恭敬行礼。
看到男子的一瞬间,莲见就本能觉得大事不妙,她认识此人,正是莲弦和莲华之前都和她提过的,燕家除了她这支本家之外,最强大的分支的家主,容与。
她觉得,自己似乎一脚踏入了什么令人觉得头疼的泥沼。
而她并不知道,这个泥沼到底有多么可怕。
段之十三 深局
容与并不该此时出现在这里的。
这次战争,容与负责的是后勤运输,并没有上战场,而大军开拔返回的时候,城门那一面,让莲见心里多少有点疙瘩,就命容与这一支先回他自己的领地。
自己并没有召见容与,也确实没有什么会让容与这个时候来荣城的命令,那么此刻,这个男人出现在荣城、燕宅、她的面前,就一定跟她母亲脱不了关系。
莲见只觉得头疼欲裂。
因了这层微妙关系,她并不愿意和容与多言,但是容与的身份又决定了他若开口,她必须得奉陪。
五月的夜,暑气到了夜间就薄凉下来,两人寒暄几句,莲见觉得有些冷,容与看她微微瑟缩,道了一声得罪,轻轻取下肩上的外衣,披在她的肩膀。
强烈的男性气息与残存的体温一起覆盖过来,莲见眉峰一凛,微微退后,把肩上的外衣拿在手里,才对容与轻轻一笑。
“我并不冷,反倒是容与你要小心身体。”说完,便把衣服递还给了容与。
容与眉峰轻挑,倒也把衣服接了过来,也没重新穿上,只是拿在手里,语声轻柔:“大人真是守礼自持。”
莲见没有答话,只是微笑看他,用全身所有的意志力向他暗示:赶紧走赶紧走赶紧走!
容与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看不出来,风度翩翩地对她一笑,道:“今宵月色美好,不知大人可否与在下共赏?”
这是搭讪吧?
莲见处理起这种事儿来,脑子总是慢了半拍,她脑子有些转不过地看向容与,对方含笑向她微一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可……可以逃跑吗?谁……谁要和他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聊理想啊?
于是,她就嘴巴不过脑子地说了一句:“抱歉,我今天很累,可以改天再叙吗?”
然后,她拒绝了对方赏月的邀请,却把另外一个软肋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容与当然从善如流,先是大大地自忏了一番自己真是各种不识相,就没想到她今天刚刚抵达荣城,奔波劳累,实在是大大地该死,真个是舌灿莲花,把她三分疲劳活生生渲染成了十二万分的累死边缘。
莲见是个实在人,就某个意义上,她是个比绝大多数人还实在的老实人,她就老老实实地听着,不知道容与在打什么主意。
结果,容与话锋一转,到了结局,就是既然大人您这么累,请务必让我送大人您回屋休息。
而直到此时,莲见才非常迟钝地发现,她身旁的侍女不知何时,已经全部退下了。
看着男人笑吟吟递到自己面前的手,莲见觉得,这就是所谓的挖坑自己跳吧……
就在这生死存亡一刹那,她听到从院门口传来了一个活泼的童音:“姐姐……”
本来已经思考能力停止的莲见被这一声唤醒了一切功能,她立刻转身,大步地走向了声音来源。
跑过来的,是她最小的妹妹莲音。
莲音今年十二岁,快到及笄的年纪,但是母亲娇惯,分外娇憨,看到姐姐走过来,就撒娇一样一头撞过去,在她怀里蹭蹭蹭,大姐大姐不停地叫着,而莲见抚摸着她的头顶,露出了逃出生天如释重负的表情。
“音儿……”她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幼妹如此感激涕零。
看她们姐妹抱成一团,再不识相的男人都明白自己这时候只能摸摸鼻子走人,容与何等高超的手段,先是和莲音说了一会儿话,拿袖子里一包看起来早预备好的糖速度收买了小家伙,又拉钩上吊,约好过几天带她们姐妹一起去玩,也不管莲见答应没答应,便施施然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妹!莲见愤愤然地对着他的背影在心里暗骂。
当天夜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破坏了母亲预谋好事的莲音,因为好久没有见到的长姐终于回来的缘故,而非要撒娇缠着莲见和她一起睡,被容与惊吓到的莲见当然求之不得,立刻命人把莲音的寝具移到自己这里来,不仅是这一天,以后都要在一起睡了——别开玩笑了,她娘那边一看就知道是要玩持久战的,没点准备怎么成。
第二天一早,莲见就去拜见母亲,郑重对自己母亲表示,她并不喜欢昨天晚上的余兴,一点都不喜欢,所以请不要安排了。
对此,燕夫人的态度也特别棒,说燕公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岁数的女子,哪个不是已经当了母亲?就算是大局为重,也要注重自己的婚事,一个母亲为女儿安排婚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莲见听完母亲的话,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办法跟面前这个笑吟吟的温和女人沟通,最后她慢慢吐出一句话:“这些事情还希望母亲大人交给我自己处理。”
对方只轻而甜美地微笑,用广而长的袖口轻轻掩住嘴唇:“燕公乃是家主,外事交给燕公处理正是应当应分,内事交由妾身处理,也没什么不对吧?燕公请记,即便是位高权重如燕公者,这婚姻事上,也须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敏锐地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威胁,莲见沉默下来。有着秀丽容颜的女子轻轻垂下眼,凝视着自己一双纤白素手。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该跟自己的母亲说什么。
看着女儿不再说话,于燕氏这样家族里掌家二十余年的女子很清楚再强硬下去,就会适得其反,也随即放软了语气,低声道:“你也要知道,宁家从你及笄开始,就在催你的婚事,楚王早把小儿子的生辰八字都送来,难道燕公还真要嫁入宁家去?”
她怎么可能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呢?莲见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说完这句,燕夫人顿了顿,看向面前秀丽的长女:“还是说,燕公有意中人呢?”
“意中人”三个字入耳的一瞬间,莲见直觉地想说出沉羽的名字,但是一想到母亲对沉羽的憎恨,便沉默了。
她直觉她的母亲一定察觉了什么,关于她和沉羽之间。
不过,这其实也没有什么被好察觉的吧?
莲见在心里苦笑,当时少年心性,只觉得她爱着一个人,就不该遮掩,她和沉羽从未避人,别人不知道才比较奇怪。
她没回答母亲的问题,对面的女子淡淡看她,说道:“却原来是连说也不能说的人啊。”
说罢这句,这个燕氏的女主人便拖曳着衣裾,礼貌地向莲见道别,转身离开。
于是,从那天之后,莲见的受难形式就从被帅哥围追堵截转换成了大密度相亲。
按着一日三餐标准来的帅哥军团纷纷涌来,即便如莲见这样定力,到了第十五天头上也实在忍无可忍了,便借口要带着莲弦和莲音去巡查水利,狼狈逃出了荣城。
结果是莲见出了城也因为顾及母亲,也不能去山庄找沉羽,只好沿着河岸郁闷地绕圈子,除了巡视河工之外,还得三五不时帮帮农民赶赶野猪、驱驱狼,中间有一次姐妹三人带着侍从巡视到了一个小村,村里壮劳力都去修桥,侍卫也被派去,三姐妹摸摸鼻子,挽起袖子做饭,充了一把厨娘。
莲弦是打过仗行过军的人,比这还苦还累的尚且不在话下,一样一样都扎实干来,唯独莲音娇生惯养。一开始还觉得有趣,两三天一过,这个本就被母亲娇惯的孩子就开始叫苦不迭。
按照莲弦的意思,莲音不愿意在外面晃荡就赶紧扔回去,省得在耳边乱叫。莲见却摇摇头,单膝跪在因为失足跌到田埂里,而哭得稀里哗啦的莲音面前,把她抱上去。她的脚被水蛭吸附住,因而又是血泡又是伤口,将她的脚放在了自己膝盖上,小心翼翼地包扎,边低低对她说话,要她记得,这个乱世的国家,为了供应莲音这样贵族子弟的一针一饭,那些年纪比她还要幼小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兄弟,就这样日复一日劳作,但是这样辛勤劳动,也依然不能让他们食果腹、衣保暖,那些孩子中有三分之一没有办法活到成年,而侥幸成年的孩子,如果没有遭遇战火、天灾和疾病,过于艰苦的生活和繁重的劳役,他们通常也活不过三十岁。
她告诉莲音,身为燕家的嫡女,她以后一定会身居高位,居上位者,应知民情疾苦。
听着很少说话的长姐用着一种沉郁的声音在耳边低低说着,莲音睁着一双大而闪亮的眼睛,噙着泪,吸吸鼻子,慢慢地点头。旁边的莲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递过来一卷绷带。
包扎完毕,莲见轻轻拍了拍莲音,哄了她几句,小孩子就又兴高采烈起来,开心地去找村子里的小孩去玩耍。莲见慢慢扶着膝盖站起来,她一双明媚的眸子看向莲弦,两个长相极其相似,生日也只差了三天的女子就这么彼此对视。
“你不赞同我的话。”莲见低声说道,莲弦愣了一下,默默垂眸,过了片刻,才道:“这个世道,弱肉强食。生而为人,无论高低贵贱,没有人有义务去为别人做什么,如果不能拿起刀保护自己,那么被如何对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想被别人主宰,那就去反抗好了。“就比如今天帮这个村子驱逐了山贼,他们对我们感激涕零,但如果不是之前这些村民一味姑息,那么山贼也不会壮大到这样地步,牺牲了最弱小的羊去饲养狼的结果,就是狼下一次更疯狂的侵略。”
她这么说的时候,莲音刚好跑回来喝水,她年纪还小,两个姐姐之间的对话让她晕乎乎的,听不太懂,她只能悄悄拉了拉莲见的袖子,小声问:“你和二姐谁说得对?”莲见想了想,摇摇头,说:“也许都不对呢。”
这个时候,如果是自己的恋人呢?他会有什么样的意见?他会怎么说?
想到金发的恋人骄傲又俊美的面孔,莲见按着胸口,几乎是甜蜜地微笑了起来。
就这样,莲见带着两个妹妹巡视燕家的领地,一方面是为了让娇养在城里的莲音知道生民之艰,同时也视察军备和士兵们的训练。自从成功放逐了永顺帝开始,宁氏楚王这个本就昏庸无能的人,就认为天下已安,为了他自己的享乐,加重税赋,这一下,不仅民不聊生,甚至直接让一些小地主也宣告破产,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和房屋。
于是,那些被逼无法生存下去的百姓就逃入深山,在每一个领地之间潜伏出没,啸聚山林。
而这一切,宁氏的楚王,统统看不见。
这个男人沉溺在早已消散,不复存在的虚假荣光之中,还以为此时盛世承平。
在莲华和莲见的通信中,这两个人一个以敏锐的政治嗅觉,一个以对民间的观察,同时做出了举事就在一两年间这个判断。
战争,又要开始了。
且说莲见因为忍耐不住相亲的大杀伤力,而不得不悲惨得有家不能回,满领地溜达的消息传到永安京的时候,燕莲华因为忽发心疾而搬到京郊靠近奉山的山庄里修养,正跟偷偷溜回来打探消息的沉谧两个人下棋。
听了沉谧把这个消息当笑话一样说来听,莲华莞尔一笑,淡淡说自己加冠的时候,没有一家贵族上门提亲,就因为天生病体和宁家这档子破事儿,大家生怕自己女儿嫁过去就守寡。
沉谧一脸淡定,说谁家都一样。
听了,燕莲华看着棋盘,一手拈着棋罐里的棋子,轻轻脆响之间,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沉谧一眼。兰台令深黑地眼底泛起一线幽蓝的光芒,同时,回报他以一个同样似笑非笑的表情。
燕莲华淡淡一弯唇角,说:“沉羽公子那头婚事,原尚仪可在催呢。”
沉谧轻轻吁出一口气,说:“孩子大了,父母的话都可不听,何况是兄长呢。”
燕莲华本是支着一边膝盖斜靠在榻上的,听了这句,他忽然一笑,手中泥金的扇子在膝头一点,笑道:“有苦各自知吧。”
确实是有苦各自知呢。
徐徐展开手中的扇子,沉谧掩面轻笑之余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如果说莲见拒绝容与,好歹好算是家族内部纠纷,折腾不出来什么乱子的话,他和纤映定下的这个婚事,现在麻烦才大呢。
如果说现在永顺帝和纤映没有被放逐,这桩婚事还有可以计较的地方,但就是因为这两口子都被放逐了,这门婚事才避无可避——这种时刻,这门婚事的意义在于,将沉氏家族与纤映所代表的宫廷的势力,更加切实地捆绑在一起。
这与其说是同盟,不如说是宣誓效忠,以这桩婚事告知皇家,沉氏不会背叛——就目前局势而言,这门婚事势在必行而沉羽那个小浑蛋以自己身为人质,跑到莲见的地盘避风头,就算原纤映肯把自己的妹妹打包送到燕家领地去,宁家再蠢也不会允许这门婚事达成的。
就这么想起了沉羽写给他的信上那简单明了的“你娶吧”三个字,兰台令大人扇子后面淡定从容的唇角就忍不住小小抽搐,在心底百转千回,柔软多情地念了一句:他xxxx的。
念完这一句,觉得自己整个心态立刻平和了,沉谧神清气爽地放下扇子,拂乱这一局未竟之局,笑道:“不过目前当务之急却还是些别的。”
燕莲华手里扇子一压,看沉谧起身,笑道:“有多急呢?”
“大概也就这一年之间了。”
问了一句语焉不详的问题,得到了一句语焉不详的回答,燕莲华却眉眼一细,陡然一瞬就有了一种凛人的压迫,而那个起身时随意把扇子插到后领的沉家主人,却无所谓地双手一笼,似笑非笑地看他,浑然不在意。
“那这么说,最近可能需要在下的帮助喽?”莲华那种刹那的凌厉转瞬即逝,随即就言笑晏晏,他本就姿容秀美,这一笑越发显得色若春花。
沉谧想了想,点头称是,双手笼在袖子里,喟叹一般笑道:“说到这里,原尚仪已经很大方地送了嫁妆过来,所以我这边也很伤脑筋呢。”
“啧啧,到底是什么样的稀世之物能让兰令也觉得伤脑筋呢?”
看着燕莲华和颜悦色一张脸,沉谧想想,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了燕莲华。
那是一张空白的,加了永顺帝御玺的圣旨。
拿到这张空白圣旨的一瞬间,即便是燕莲华,也为之一怔,随即,有着纤细秀丽美貌的男子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发自内心的苦笑。
啧,既然已经到了这份儿上,看起来,确实如沉谧所说,他最近真的大概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才行了。
想到这里,燕莲华慢慢漾出一个微笑来:“兰令在诗词和乐器方面的造诣都相当杰出,近来可能需要您有所指点。”
这仿佛是和上一句话完全没有任何干系的一句话,却让沉谧听了一笑:“当世在管弦和诗词上有所造诣的,也只有您和大司祭长、原尚仪了,我赧忝而已。于是……”
“如近期有所机会,还请兰令指教。”
看着面前端正了姿态,向自己低头邀请的青年,沉谧笑出声来,点点头,曼声吟着或喜或悲之句,踏月而去。
六月初,莲华放出消息,说自己要在七月的奉山山庄举办诗会,隆重邀请各地著名文人以及擅长管弦的文人墨客,时人谓之末世风流,有一部分冷眼旁观之人却道,这根本就是为了燕家未婚的家主召集名流,一场异常规模盛大的相亲大会而已。
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才知道这场诗会的真正意义——于这次诗会之中,燕氏、沉家、神庙以及宫廷,将要达成盟约。
当这个打着诗会和相亲会名头的会盟通知送到莲见手中的时候,正在帮助农民挖水渠的莲见心底唯一的想法很是阴暗:果然就连会盟也要陷害她一次吗?
抱着这样近乎悲愤的念头,该做的事情却还是得去做,但是一想到也会在这次见面见到沉羽,莲见心里就慢慢地又有一丝暖意渗出来。
先行把莲弦遣走,让她去奉山帮助燕莲华处理事务和负责安全事宜,莲见随即带了莲音回到荣城,向母亲禀明自己要去奉山一趟,参加奉山诗会。
燕夫人早已收到了燕莲华的来信,自然是点头应允,但是随即提出要求,要和她一起前往。理由很充足,如果按照燕莲华信上所写的,是为莲见挑选合适的成亲对象,那么母亲跟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燕莲华并没有打算把结盟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过多的人,即便是主掌燕家内务的母亲,于这个计划而言,也是外人,所以,燕夫人对这个诗会的真正目的并不知情,因此,莲见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她所能做的就是立刻写信给莲弦,让她务必小心,绝对不要让沉羽和沉谧被发现形迹——她有种微妙的感应,她的母亲,为了她执著的仇恨,到底能干出什么来,无人可知。
结果,她不得不放弃跟沉羽同行的打算。
用了很慎重的词句在信里跟沉羽道歉,当天,气喘吁吁的侍从就送回了沉羽的回信。
淡绿色的信笺结成立封的样子,缚在一枝极其漂亮的松枝上,拿在手里,一股味道恬淡的莲夜之香便袅袅而来。
信上只写着一句话。
那是古歌里的一句,下一句是:“相见稀时相忆多。”
这便是她的恋人,那掩藏在灿烂耀眼的外表下,羞怯又温柔的爱意。
薄薄一张信笺中,她的恋人对她说:“没有关系,请你以自己为第一考量,你不为难,意气风发,即是对我的深爱。”
于任何人都没有看到的地方,莲见仰起脸,亲吻了那张浮荡着优雅绿色的信笺。
段之十四 业会
六月上旬,莲见侍奉着母亲一行,以进香和参加诗会为名,向奉山而去,中间路过原本安置沉羽的别庄,结果,在入住到别庄去的那夜,她本以为早就起程了的沉羽,于无声中悄悄潜入她的寝室,像是偷袭一样,从后面抓住她,将她按压在墙上,凶狠地亲吻。
相互过于渴望的亲吻里很快就带上了鲜血的味道,金发的青年满意地按着她的后颈,加深这个带着腥气的吻,然后于她耳边轻轻呢喃:“你猜我最怕什么?嗯?”
莲见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轻轻喘息。看着她白玉一般的面孔轻轻泛上一线薄红,他便把要说的所有话都兀自抛开,自顾自拉开她的衣领,吻她纤细的颈子和锁骨,然后扳起她的面孔,又是狠狠的亲吻。
她金发的恋人在她耳边一遍一遍重复,应和着她咬着自己指尖压抑住的细碎喘息:“我所最为畏惧的,并不是与你分开,而是与你敌对。”
所以,这样暂时的分离,我可以忍受,也请你忍受。
我想和你并肩而行,在同样的立场,看同样的风景,直到世界的尽头。
于此,是我最重要的愿望,因此,而让分离也可忍耐,所以,请不要责怪你自己。
即便每一寸肌肤都渴望着和恋人的亲近,但是在数个啃噬一般的亲吻后,沉羽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莲见,看着情人侧过头去深深吸了几口气,自失一笑:“不走不行了,再留下去,说不定真的会被发现呢。”
莲见平复了呼吸,也不管身上凌乱衣衫,伸手整理沉羽身上被她拉得七零八落的外衣。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沉羽忍不住低头又在她颈项两旁落下数个亲吻,直看到情人怕痒地缩起肩膀,才心满意足起身,任莲见整理他的衣装。
为他整理好全部衣饰,莲见看着他,眼神就渐渐从热烈转为了极淡的宁静满足,然后她伸手,像抱一个大娃娃一样把沉羽抱在怀里。
也不说话,也不动,只是安静拥抱。
于是一瞬间,沉羽心里隐隐泛起了一种酸涩的甜美。
他毫无理由地于这个静谧的月夜有了意欲哭泣的冲动。
他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拥抱之后放开情人,开玩笑地用嘴唇拂过莲见长长睫毛。
恋人的心意比一切都美好而重要。
月光之下,金发的俊美青年露出了柔软而近乎于天真的满意笑容。
他们像两只小动物一样,彼此依偎在一起,最后,沉羽轻吻了一下莲见的嘴唇,在天色将明的时候,翩然而去。
莲见远远目送他离开,直到天边染上薄薄的一层凌晨的青白色,她才回到房间,换好衣服,侍奉母亲起程。
她已无所畏惧,不管前路为何。
这次诗会,燕莲华是认认真真地邀请了大批名门公子来压阵的。
这么一件事儿,宁家当然也知道,楚王无能,不能如他父亲一般压制燕家,他很清楚现在局势,当年老楚王和燕家做的那个让莲见与燕氏子弟成婚的约束已几乎没有威力,他所能做的,就是拼命把自家和与自家有关的子弟朝这个诗会里送。
于是造成的结果就是,山庄里处处溢香,到处都是装扮华美的名门公子,广袖轻裾,看得已经相当有阴影的莲见不禁绝望地倒退两步。
去拜见了燕莲华,她的嫡亲兄长看起来精神很好,笑吟吟地带她去挨家跟公子们打招呼,莲见一阵冷汗,说:“兄长大人您饶了在下吧……”燕莲华眉眼含笑,说:“不成,我是认认真真要在这些男子里给你寻一个当丈夫的。”
听了这句,莲见一默,随即站住,当时在廊柱之下,恰是黄昏时分,早有人将梁上结着素底梅花的灯一盏一盏点着,一水儿的灯影漫漫洒下来,便轻轻盈盈笼了她一身。
一刹那,这个统率着燕氏的年轻女子有一种无法逼视的凛然高贵,定定看着与自己同脉而出的兄长,道:“抱歉,我已经有了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听了这句,燕莲华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一张秀丽容颜灯影轻照,便有了一种飘忽的森然,他一双优雅的眼眸,却没有一线温度,只是叹口气,笑道:“你到底打算任性到什么样的地步呢,莲见?”
莲见没有立刻说话,有着一张秀丽面容的女子以一种几乎从没有过,近似于孩子的执拗对她的兄长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哥哥。”
这一句,那样轻又那样重。
“沉羽?”两人正在渡廊之上,四周望去一目了然,静谧无声,显然无人,只有渡廊下一片花草凄凄。燕莲华咳嗽了一声,转过身来,背对着莲见,望向天边。莲见在他身后略略低头,无言承认。
“也没有人让你们分开。”燕莲华叹气,捏着扇子轻轻敲着掌心。
他不明白,这点小事为什么就是死活和莲见说不明白呢?
没人要他们分开,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把应该为家族尽的义务尽到了而已就成了,依照他们各自身份地位,日后必是朝中重臣,两厢互通款曲,彼此夫君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什么大事?
燕莲华觉得自己几乎要没法和莲见沟通了。
而很显然,莲见也觉得没有办法和他沟通。
听他这么说,莲见以一种毫不掩饰的惊讶眼光看着他,过了片刻,才慢慢开口:“哥哥,如果是心无所属,听任了父母安排婚事,这样也就罢了。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明明爱着别人,却和别的男人成亲,为他诞育下子嗣,这样的话,那我的存在的意义难道仅仅是为了生育后代吗?而我为我的丈夫唯一所做的事情,就是让他不幸吗?”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燕莲华手里的扇子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音!
四周极静,这一声突兀脆响,几乎就如巨石被狠狠砸入静池一般突兀,但无论是燕莲华还是莲见,都没有丝毫变色。
在实际上统率着燕氏的男人的声音甚至于越发轻柔起来,听上去似乎还带了一点微笑的愉悦意味:“好自为之吧。”说罢,他起步欲走,却听到身后女子一声轻唤。
“哥哥。”莲见这一声成功让燕莲华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站住,玉冠下几线垂下的额发,随风而动,在薄薄暮色里有了一种极其漆黑的颜色。
他身后燕家的家主慢慢说道:“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和他一起看这世上风景。我很清楚我有我的义务,我不会逃避,他和燕家,我总要找到两全的法子,我相信我做得到。”
说罢,她向燕莲华礼貌欠身,便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决然而去。
听着莲见远去的脚步声,燕莲华忽然慢慢垂眼,轻轻笑出来。他本就生得姿容极是秀丽,这一笑,唇角微抿,便犹若春花初绽,偏偏那双垂下的眼底,一线森冷如名刀之刃,陡然间他的秀丽便赫然有了一种极重的杀伐之气。
沉羽、莲见啊。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名字,燕莲华又是一笑,锐气杀伐已然不再,恢复日常温雅翩翩的朝廷子弟模样,向前慢慢而去。
诗会在月上柳梢头时开始的,回廊枝间轻轻悬着雪白的琉璃熏,里面莲夜的香气淡淡袅袅,香气一线,在广袖之间安静流淌。
远处的凉台上有人在吹笛子,声音若有若无,清雅若流泉入潭,有一众女官娇嫩吟诵诗句的语音,衬着庭院里盈盈桂子,越发显出一种无法言喻的风雅灵动。
这次与会的除了一干名门公子,还有多名当世著名的文人,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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