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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不奉陪-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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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捋着颔下花白的胡须:“叶家家传宝物,依理当由叶都督和叶同知这一脉长子传承,倒是被做弟弟的使心计篡走,原来这世上做爷娘的,心都是偏向小的。关于家传宝物,叶同知是从叶都督那里了解的?”想起宫中那位年逾八十而精神矍铄的皇太后,偏心偏到胳膊肘,信王的心里酸涩不已。

叶超生冷声道:“因为一颗珠子,先曾祖母和先祖父遭受不白之冤,家父教诲。家族的兴旺在人才,在家人和睦齐心,而不在于有多少金玉珠宝。只说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无保璧的能力,就别去肖想夺璧。免得枉送自己的性命不够,连累一家人。”

简少华听得心头一震,姓叶的不会是在说,若无保江山的本事,就别揽夺江山的活儿?南楚大好山川,谁才是那个巧取豪夺的贼?简少华心意沉沉。看向叶超生的目光变得更为不善。

叶宝柱甚是羞惭,又极愤懑。先祖厚道不厚道。他不好说,他只知道父亲从来没有与他提过什么家传宝物!数年的悲惨生活把他的心磨得铁硬,如果叶超生不能为他讨公道,他不会留什么兄弟面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姜侍郎微有不耐:“叶大人,你说的线索就是叶家的宝物?凶手杀人越货?”

叶超生哂笑:“姜大人。你连凶案的作案动机都没搞清,就判孔同知斩立决,不觉得草率。不觉得亏心吗?姜大人从双桂府来到长安差不多三十年了吧,对长安的风土人情不说了若指掌,孔捷那种打个雷都能吓得钻桌子的怂货还是听说一二吧,他腰间那对双刀,你确认刀鞘里的刀是铁锻炼的?”

人群中笑声哄起,刀鞘里的刀不是铁的,难道是木头的?一番交头接耳,嘿嘿,还真没人见过大名鼎鼎的镇北侯府姑老爷,那双刀长什么样子!

姜侍郎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孔捷杀不杀人在这桩案子中并不重要,叶超生不知道吗?叶家血案与叶成焕关联一起才是皇帝的谋求,叶超生不知道吗?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从三品的京卫指挥使司同知了?

沈家兄妹的脸色也很难看,叶超生似乎在说孔捷无辜,可那肆无忌惮的嘲讽与鄙视,既损孔家颜面,也损沈家颜面,在长安,可能没什么人知道孔捷两个字,可一提镇北侯府的姑老爷,孔府尹家的孔老大,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南楚头一份的软饭王。

信王的手指停在胡须尾端:“叶同知新入长安便知孔捷的双刀是木头的,好利的眼,本王佩服。”

叶超生对孔捷的双刀说法模棱两可,信王这句话却坐实孔捷的刀杀不了人。围观的人目瞪口呆,这是个什么意思?一会儿判孔捷罪大恶极,一会儿说杀人的凶器连只鸡都杀不死,官府拿人命在开玩笑吗?

沈雪凉凉地笑。姜侍郎太急于求成,太相信皇帝的新贵叶超生,根本没把叶家血案当一回事,只想让沈家陷入流言,公审大堂之上居然什么物证都没有,这样的公审必能让长安的百姓好一阵子津津乐道。流言是把双刃剑,皇帝能推动流言,别人也行。

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叶超生身为叶家子孙,却不能像姜侍郎那样无视叶家血案。借公审这个机会,他给长安人留下一个重情重义的良好印象。此后皇帝可以不再重用他,碍于万千众口,一时撸不得他的官职,而时日一久,另寻时机讨皇帝欢心,想必叶超生定是成竹在胸的。叶超生,无疑是个聪明人。

孔捷的双刀当然不是木头的,可是能不能出鞘还真不好说,不定就锈得死死的。信王的话是借叶超生的驴下坡,洗白孔捷,向沈家表示友好,让沈家欠信王府一份情,施滴水之恩,求涌泉相报。

一个叶家血案,各有好算计。

叶超生红唇微弯,眼角上扬,冷冷一笑:“这颗珠子,原是叶家先祖从别人家偷盗而来,原主派出人马满天下查找,有一支人马明面靠上一个世族大家定居下来,暗里从没放弃寻找宝珠的下落,直至查到桂西府的叶家镖局。这人设下押镖远赴异地的调虎离山之计,以半斤雪山云雾茶混淆宝珠,人是杀了,却没越到货,折回凉水镇顺风镖局洗劫,仍然没有找到宝珠,放一把火毁尸灭迹,那夜雷电交加,叶家便成了遭雷击而起大火。”

大院里数百人,静无一声,只有叶宝柱的痛哭。

沈雪隐隐有些明白,却又似坠在云里雾里,明明光亮就在不远处,偏偏看不到。

“这人并没有就此罢休。顺风镖局叶老镖头有一子一女,女儿早年夭折。这是凉水镇人的普遍认知。这人却查到叶家女远嫁到了双桂府。一年后,双桂府的宝通镖局经历了与顺风镖局同样的命运,杀人,放火。顺风镖局叶宝柱死里逃生,天意昭昭,宝通镖局也有一个死里逃生的。这个幸运者说出了宝通镖局最后的托镖人。”叶超生的声音极是悦耳,此时透着愤怒,隐着冷,藏着恨,直入听者的心底。

人群中暴出一阵唏嘘声,人们纷纷谴责起托镖人狠辣无情。又好奇这人是谁。

站在沈雪身侧的冬草全身都抖了起来。

沈雪立即握住冬草的手,低低问道:“你娘姓什么?”

冬草声音也在颤抖:“燕。燕子的燕,我爹唤我娘燕子。”

沈雪想起慕容迟所说东越皇家暗卫提到的“晏”姓,不觉一呆,发起愣来。

信王身子前倾:“托镖人是谁?”

叶超生微微抬起头,面向院子里的数百围观者,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自己的身上。然后含笑注目姜侍郎,目光闪亮逼人,声音清朗怡人:“姜大人清正廉明。素来禀公执法,叶宝柱凭一纸诉状将孔同知告上刑部,姜大人很快抓了孔同知打入死牢。姜大人不畏强权、刚直不阿,令叶某佩服。现在叶某告那托镖人杀人越货,那刑部是不是也能立即将此人逮捕归案、打入死牢呢?”

人群中零星响起几声“抓”,不一刻喊抓的吼声连成一片。

沈雪忍不住想笑。抓孔捷必是皇帝下的命令,朝堂上关系错综复杂,而平民百姓所求甚是简单,过好自家的小日子,闲则聚到一处看戏瞧个热闹。叶超生只字不提皇帝旨意朝堂纠葛,只讲凶案,只将姜侍郎高高捧起,吊在半空。姜侍郎上演公审大戏,直面长安数以十万计的百姓,众目睽睽,众口悠悠,这托镖人,抓还是不抓?抓,着实抓不得,不抓,公正既失,刑部的威严何在,姜侍郎的脚够不着地面,一人一口唾沫,淹不掉刑部的房子,也能淹了刑部的大小官吏。

一场精心炮制的公审转眼变成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姜侍郎真是出门没烧高香。

姜侍郎的脸也绿了,额上汗也流下来,强自镇定,义正词严:“叶大人给得了证据,刑部抓人不怠!”

“好!”叶超生望着院子里的人们群情沸腾,一双黑亮的圆眼睛幻成上弦新月,语声沉静:“宝通镖局最后的托镖人,原双桂府知府,今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严石,严大人。”

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又安静了。

姜侍郎的脸色绿成了铁青:“叶大人,这位幸存者在哪里,他为什么没有报案,本官需要了解情况。”了解情况,屁,必须灭口,严石,那是说抓就能抓的人吗?根本动不得一毫!

信王心中微沉,严石投靠信王府,目的还没弄清。

简少华听到严石的名字,也怔了怔,冷声道:“叶同知,即便严指挥使是宝通镖局的最后托镖人,也不能说明他就是灭了宝通镖局的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严指挥使与这两起镖局被灭案有关?”

叶超生笑意森森:“自然是叶家的家传宝物,那枚从别人家偷盗而来的珠子。”

简少华微窒,隐有一丝不妙。

信王忽地长出一口气:“敢问叶同知,这是一颗什么样的珠子?”

叶超生森森笑意不改:“王爷,华世子,你们猜不出么,在镇北侯府沈老太君的生辰上,由信王府送给沈老太君的生辰礼。”他把生辰两个字咬得很重。

“鲛珠?”简少华那种不妙的感觉更深了,一颗携带数十冤魂的珠子,用来做聘礼,那是大不吉,怪不得与镇北侯府的亲事不了了之,而叶超生那神态,分明在嘲笑,幸灾乐祸。简少华怒气勃生。

“不错,正是鲛珠。明白地说,鲛珠本是东越的镇国之宝,前不久由严指挥使送到信王府中。”叶超生很满意自己扔出镇国之宝这颗巨雷把院子里的人们炸成一团焦炭。

“可不是本王要严石送的,是严石自己要送的,朝中官员每年都要向各亲王府略表心意。”信王急忙说道,他可不想背上幕后指使严石杀人越货的罪名。

叶超生嘴角含着笑,看向姜侍郎。慢慢说道:“姜大人,王爷亲口承认,送到镇北侯府的鲛珠,是严指挥使自愿奉献给信王府的。严指挥使杀人放火灭了宝通镖局满门,从宝通镖局的女主人,即顺风镖局叶总镖头的亲妹妹那里劫得鲛珠。有鲛珠为证,有幸存者指认,姜大人,你看,是不是马上派出衙役抓捕严指挥使归案?”

人群中又响起喊抓的声音,此起彼伏。

姜侍郎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叶大人,你说宝通镖局有幸存者。在哪儿呢?”

冬草抹去眼角的泪,就要迈步挤出人群。

沈雪一把拖住她,低低道:“等一等。”

叶超生拉起叶宝柱,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先祖的事已是过往云烟,宝柱是叶家的人,自有叶某看护。那个幸存者现在生活很安定,姜大人不必打扰。再者,即使没有那位幸存者。严指挥使也洗不掉杀人越货的嫌疑。叶家的鲛珠最后可是从他的手上流出来的。宝通镖局的女主人与顺风镖局的关系,可以通过官府户籍予以证实,叶家女假夭折真远嫁的谎话只能在口头流传,改不了官府留存的底案。至于姜大人想问如何证实鲛珠确系叶家所有,叶某这里有一个证人。”

当人们看到这个姗姗来迟的证人,倒抽冷气,这人,不是京兆府衙门里的刽子手大刀刘么!

叶超生笑了起来。他这一笑,恰似第一阵春风吹过湖面,那动人的涟漪在阳光下幻化出五彩光芒,再次一秒钟通杀院子里的男女老少。

沈世榆痴痴说道:“可惜他不是我们沈家的人了。”

沈雪腹诽不已,皮相好也不用这么卖吧。倏忽感受到灼热的注视,迎着投过来的目光看过去,正是叶超生那花狐狸,那秒杀通场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像狐狸,更像一只在阳光下晒太阳的懒懒的豹子。沈雪垂眸。

陆虎捧着匣子,脸上僵无表情,心里却在呐喊,主子,不要笑得这么花痴好不好,求你收敛,那些个小玩意儿我已经收到手抽筋了!

叶超生双臂环抱,耸耸肩道:“大刀刘,想必大家不太陌生,他还有个身份,东越皇家暗卫第九派遣队统领。”

院子里的人齐齐惊呆了,包括沈家兄妹,包括信王父子,包括姜侍郎及刑部所有在场的差役。

沈雪叹了口气,祖父和老爹必是因为老太君而方寸大乱,错失良机,以至让这个统领落到了叶超生的手上。看来叶超生昨夜也在镇北侯府潜着了。这帮混蛋,竟把堂堂侯府当成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茶馆!看来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不知道沈字是怎么写的!

大刀刘向堂上的人拱手为礼,从怀里摸出一块铁牌:“二……叶同知说得没错,在下的确是东越皇家暗卫,受我家陛下派遣来到长安,就为找回我们东越丢失的镇国之宝。得……叶同知相助,幸不辱命。这块铁牌是我们皇家暗卫的标志,行走东越,见者如见圣驾。”

叶超生淡淡道:“拣有用的说。”

按照大刀刘的说法,若干年前一个姓晏的皇家暗卫统领,监守自盗,将鲛珠盗出皇宫,逃亡南楚。东越王抽调八支暗卫派遣队潜入南楚,寻找晏暗卫。数年后东越内乱,暗卫们紧急返回东越,查找鲛珠不得不中断,而由严姓暗卫统领的第四派遣队在进入南楚之后不久就与大家失去联系,再无音信。十年前新东越王登基称帝,再次派出人马查找,苦无结果。

陆虎从匣子里拿出一个铁家伙,与大刀刘手里的铁牌,一起交给信王。两块铁牌制式完全一样,新旧程度不同,一块上刻“刘”字,另一块上刻“晏”字。

叶超生摸摸自己的鼻子,道:“这块晏字铁牌是家父留下的,在东越口语中,晏字的发音和叶字的发音相近,料想是盗取鲛珠的晏暗卫忧虑东越的追杀,改晏姓为叶姓,在南楚的凉水镇隐姓瞒名住了下来。他恐怕想不到,那颗他费尽心机得到的鲛珠,会让他的子孙即使改了姓氏,也难逃灭顶之灾。”

陆虎皮笑肉不笑。又摸出一块铁牌递出来:“这是昨夜我和兄弟们从严指挥使家的宝库里找出来的。姜大人需要那宝库的清单么?”

相同的铁牌,上刻一个“严”字。姜侍郎斜眼瞅着信王托在手里的铁牌,暗骂道,要你个屁清单,这姓叶的随从入指挥使的家宅如入无之境,太嚣张。也太可怕!看来他家的宝贝得赶紧挪个窝。

叶超生凉凉地笑:“严指挥使是双桂府世族严家子弟,姜大人,你说,他家的私库为什么会藏着东越皇家暗卫的身份铁牌?”

沈雪不由得翻白眼,前头说东越某一支人马明面靠上某个世族大家,这会儿抖出严姓铁牌。就是要让姜侍郎亲口说,忠孝传家的双桂府世族严家。收留东越暗卫,给予嫡脉身份,根本就是对皇帝不忠,对先祖不孝,如此,既能引起原本多疑的皇帝对严家的猜忌。还顺手抹黑了严家女所出的皇子。暗卫铁牌面世,严家这个树大根深的世族大家,想来再无脸面伸出头来保严石。失去家族根基的严石,为死者偿命,就变得可行起来。

姜侍郎的中衣已被冷汗湿透,望着叶超生那风高云淡俨然一派上位者的优雅贵气,不由得想,叶超生挖出东越皇家暗卫,找到严石的身份证据,又快又准,打得严石晕头转向招架不及,看来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原以为从三品的官职足够抹平他对叶家血案的仇恨,不曾想他居然举重若轻把严石推到人前,一番话严丝合缝让他反驳不得,难不成是这家伙得陇望蜀,惦记上了指挥使的位子,想取严石而代之?

严石做事太不严谨!竟然多留了一个活口!还有留着那要命的铁牌做甚!最可恼的是信王府,拿了鲛珠去讨好镇北侯府,偏偏镇北侯府一改低调之风,竟让鲛珠在长安人面前亮了相,把深埋在长安的东越暗卫调了出来。相比叶超生的敏锐快捷,严石的反应简直就是八十岁的老太婆下台阶,要多迟钝有多迟钝!

现在,叶超生指控严石杀人越货,即便与凶杀案直接相关的证据严重缺乏,也抹不掉所有人对严石的怀疑,都察院的御史们向来闻风起奏,这回有得他们忙了。而严石,再得皇帝暗里倚重,怕也不得不引咎辞职。

姜侍郎想得出正在皇宫里等消息的延庆帝,脸色将阴沉到什么程度。场子被砸了!

一般官员认为,严石是借严德妃之力做的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而严德妃不得圣意已久,严石能得几分圣心也就可想而知。严石结交信王府,算不得什么突兀的事,大家都知道,他在指挥使司就是个喝茶插科打诨的,沈凯川任总教头十多年,指挥使司上下差不多都是他的弟子,没人能比他更一呼百喏。

延庆帝虽然爱极鲛珠,还是忍住了贪念,让严石把鲛珠送到信王府当成臣服礼,信王府行事越顺,动作才会越快,信王父子爬得越高,才会摔得越重。延庆帝早早就在琢磨如何利用叶家血案打击沈家,沈家素有忠直之名,事情可不能做绝,一步一步算得很小心。事到如今,辛辛苦苦做下的这个局,没碰到沈凯山一毫,先折了严石,真应了那句老话,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延庆帝只怕要郁闷得吐血三升。

姜侍郎盯着叶超生,瞳仁紧缩。有野心就有弱点,还就怕你无欲无求!想要指挥使这个官,没问题!只要跟紧延庆帝的步伐!但若不能为延庆帝所用,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信王咳嗽两声:“啊姜侍郎,依你之见……”

叶超生也咳嗽两声:“宝柱,你现在可明白谁是杀你爹娘的凶手?”

叶宝柱立马跪到姜侍郎跟前,大哭道:“大人,小人有罪!小人被那真凶骗过,小人不告孔大人,小人要告那个严大人,求青天大人为小人作主!”

人群中嘘声再起,一片喊抓声。

叶超生挑了挑眉,请姜侍郎回到公案后坐好,凑在他耳边说道:“姜大人,死者已死,叶某无意把事情闹大。不过叶某已经得罪过镇北侯府一次,不想与镇北侯府结下命案,姜大人能不能先放了孔同知?听说沈教头辞去教头一职,那指挥使司十万御林军可就成了没舵手的船,很容易被人弄翻的,叶某在指挥使司就职,还得仰仗姜大人在今上御前美言,另一面也需求得沈教头配合,稳定军心,尽快将那帮悍将拿住,让御林军成为真正的御用军队。姜大人,你看……”

姜侍郎不觉冷笑,这姓叶的果然瞄上了指挥使的宝座。沈凯川的辞职让延庆帝吃惊又欣喜,连呼上天认同了他选定简凤朝。严石更是欣喜若狂,满打满算要把御林军牢牢掌握,归到延庆帝的手里。为配合这步棋,严石迅速把孔捷推到了在长安流浪的叶宝柱面前,没想到叶宝柱是个硬骨头,赫然敲响了刑部的鸣冤鼓,把状告得很大,民心如火,延庆帝借势立即下令将孔捷打入大牢,指挥使司一时只剩下严石。严石踌躇满志,要大换特换一批刺儿头。棋差一着,严石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输给了年轻的叶超生。

延庆帝看人还真是准,这叶超生是个极能抓机会的家伙,却不知忠诚有几分,还得小心考量,话折回来,只要他瞄着官儿当,那就使尽本事辅佐简凤朝,位极人臣亦是可能的,瞅着叶超生的气度面相,似乎是贵不可言呢!

姜侍郎微微摇头:“叶大人,有些事本官也做不得主,要不一起去面圣?”

叶超生轻轻点头:“听姜大人安排。”

姜侍郎转头看向信王,心头冷笑,今天的事,他砸了一回,不能再砸第二回。站起身,连拍三下惊堂木,高声喝道:“本案延期后审,退堂!”

院子里的人们很是扫兴,嘘声四起,有说刑部放着真凶不抓,随便拿人顶缸,有说本就是官官相护,那孔同知必是得罪了人才落得这样下场。

沈雪眯着眼遥遥看向叶超生,看着那个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的人。指向沈家的公审就这样偃旗收兵了?叶超生的到来,似乎化解了镇北侯府的危机,老爹做的那些准备都没用得上。可是那数十条人命,叶超生又轻轻放过了严石,太没天理!花狐狸究竟在谋算什么?

冬草双目通红,哽咽道:“小姐!”

沈雪拍了拍冬草的后背,抿抿嘴,抿出一丝冷冷的笑:“抓不得审不得严石,难道还杀不得吗,他们有明枪,我们就用暗箭,血债总是要用血来偿的!从今天起你要好好练功!”

“咚咚咚——”沉重的鼓声突然从刑部大门外传进来,在院子里回荡,震得人心发麻,一直响了有二十五下。

事不关己,别人的喜怒哀乐通通是热闹。往外走的人们停下了脚步,二十五声鼓响,冤情不小!

一声嘶哑的哭喊:“青天在上,民妇冤枉!民妇有山高海深的冤情!”

ps:

本章7000字哦,补上之前欠更的一千字,补上昨天的欠更,兔子还了债哦。话说,那房子还没看好啊,还要陪着去看啊!兔子先眯个觉,爬起来再码,尽量争取晚上再发一章,表示兔子断更的歉意。祝亲安好!

144 泼脏水

“王爷!”姜侍郎出声唤住倚着简少华正要离去的信王,“王爷,你看,这鸣冤鼓响了二十五声,下官心里很是不安,有王爷坐镇,下官也有胆气为击鼓人作主不是?”

信王摆了摆手:“本王累了,不掺和你们刑部问案,阿华,我们走。”突觉腹中一痛,浊气下沉,噗一声放出个屁,又响,还又臭,信王老脸涨得通红,不再多言,提了衣袍急急往后院奔去。

人们已忍不住爆笑,只道美人如花隔云端,原来高高在上的人与贱民是一样的,放的屁拉的屎都是臭的,谁也不比谁高贵。

叶超生竖起两根手指在鼻端扇风,悠悠然道:“屁是吃到肚子里的食物不屈的灵魂在呐喊,王爷是人中龙凤,这灵魂的呐喊声自然要比平常人威武雄壮得多。”

紧跟在信王左右的几个侍卫本已被屁熏得差点儿跳起来,听了这话,脚下打滑又差点儿摔倒在地,想笑不敢笑,双肩耸动,紧随信王而去。

简少华目光阴沉,叶超生这家伙注定是他的敌人,长得极好不说,还觊觎他的女人,今天又在公众面前抢他的风头,令他精心准备的向沈家示好的计划半点没能展开,此时又出言嘲笑自己的父亲,这家伙真觉得宫里那位能给他不变的支撑?一个人若是不知道给自己预留后路,往往会死得很难看。

姜侍郎看着信王的背影,嘴角边掠过一抹冷笑,刑部的水加了佐料,泡出来的茶没那么好喝。院子里所有侧门全部落锁,只有正门一个进出口,想走?不大容易。

抓起惊堂木用力一拍,姜侍郎大喊道:“带击鼓人上堂!”

衙役们握着杀威棒不住敲击地面,口中低喊“威武”。

叶超生退到人群中,与沈雪本隔着两三个人。可陆虎那冷冰冰生人勿近的神气,和搓着手掌指节发出的嘎巴脆响,令周围的人骇骇然不由自主退后。叶超生给了陆虎一道“表现不错,有赏”的眼光。陆虎挺腰腆肚,更加卖力地向外扩散寒气。

沈霜霜痴痴望着施施然袖手立于一旁的简少华,心里又酸又甜。就这样远远望着他已是一种快乐,那么依偎在他身旁将是何等**!追随着简少华的目光。沈霜霜看到被衙役带进院子的人。

那是个妇人,看起来似已老迈,个子不高,脖子有点粗,长得倒不难看,但是出奇地又黄又瘦。浑身上下刮不到四两肉,像一只风干的老母鸡。

沈霜霜脸色突然大变,她想起前世发生的一件诡案。信王府无端成了被告,简少华身败名裂,若不是随后镇北侯府宣布与信王府联姻,力挺简少华,简少华在长安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沈霜霜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拉住沈世榆的手臂,压低声音道:“二哥,你的飞刀呢,求你截住那个刁妇!求你给她一刀,让她不能开口!”

沈世榆回首看到沈霜霜绯红的脸孔、泪盈盈的眸子,环视四周,为难又不解:“四……四弟,为什么?这么多人,不好做的。”

沈霜霜急得眼泪扑簌簌直落,拼命摇晃沈世榆的胳膊:“二哥,你的飞刀最是准,给她一刀,求你了,那真是个刁妇!她的话根本不能听!求你!”

沈雪一扯沈霜霜:“你疯了!当众杀人,你想二哥死吗?即使是刁妇又如何,她告她的状,还能告上你不成!”

沈霜霜呆了呆,抱着沈世榆胳膊的双手一反一转,趁沈世榆愣神的瞬间,竟把他别在腕间的飞刀夺了过来,倒握刀柄,藏刀于掌,便向那妇人冲过去。

沈雪身形一闪,抬脚一勾,绊住沈霜霜的腿,沈霜霜站立不住,向前栽去,沈雪探臂一带一拉,将沈霜霜拽了回来,俯过头来在沈霜霜耳边恶狠狠斥道:“那妇人要告谁?与你有关吗?别忘了,你是镇北侯府的嫡小姐!你想我们沈家名声扫地吗!”

沈霜霜的脸倏忽惨白,她和简少华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简少华的原配正妻乔曼玉,还有她侯府嫡女的身份。可是,对简少华的那份情,她一直深藏心底,不曾透露半分,嫡小姐,沈雪是随口一语,还是专有所指?沈霜霜忽然觉得心事已被沈雪看破,不由得心虚起来,自甘为妾绝对等于把脸皮扔到地上由着踩,不要那脸了。

叶超生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时向沈雪睃去一眼,当与沈雪目光相碰时,立即弯起眉眼,送上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直笑得沈雪一阵恍惚,隐隐地想,在那一世,如果早得穆学长一笑,想来她定会拍飞校草,成全他与校花的地下苦恋,而她也不会死得那么痛。沈雪以手指摩掌心,回想起握住自己的那双手的温厚之感。

沈世榆暗暗纳闷,没看错叶超生一脸花痴吧?难道这家伙不记得他和沈家五小姐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

姜侍郎一拍惊堂木,直切主题:“刑部的鸣冤鼓不是随便可以敲的,下跪的妇人,你有什么山高海深的冤情?”

那妇人眼中无泪,面无悲色,也不说话,竟一下子脱去身上衣裳。

院子里惊呼迭起,人们的眼睛都盯到了妇人光裸的身体,倒不是有什么看头,而是被那纵横交错、狰狞丑恶的伤疤吓住。

妇人随即穿好衣裳,磕了个头,道:“大人,民妇曾遭人杀戮,身中十五刀,剜心剜肺的疼,血都要流尽了!可这皮肉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民妇范氏,桂东府紫琅山奚家村人,十八岁成亲,二十三岁方得一子,满月之日却被人生生夺走,奚家村老少一百七十八口,只余下民妇一人。二十五年来民妇流落异地,以织绣为生计。无数次梦回家乡,却是忘不了家乡的土地一片血色!儿子没了,家人死了,乡邻死了,有家不能回,举目无亲!敢问大人。民妇这冤情算不算得山高海深?”

人们面面相觑,屠村?为夺他人之子而屠村,太狠毒了!

姜侍郎满腔的怜悯:“可你这没头没脑地敲鸣冤鼓,本官又不知何人夺了你的儿子,怎么为你作主?”

沈雪眸中微有冷意。这范氏开口,头尾都在渲染她的悲惨遭遇。最重要的失子屠村却一语带过,而姜侍郎的回答听起来似无不妥。细细一忖,很不对劲,夺子与屠村,显然屠村是重案,可姜侍郎居然只字不提,他在把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到夺子之上。

信王在侍卫的簇拥下一脸轻松地走过来。简少华上前扶住信王,侍卫分开人群。

姜侍郎喝道:“兀那妇人,见了信王爷也不知大礼参拜。该当何罪?”

范氏尖声喊道:“大人,民妇正是要告信王强夺民妇之子,求大人为民妇作主!求大人作主!民妇一定要让儿子认祖归宗!”

人群里发出低低的惊呼,谁人不知信王只有华世子一个儿子!

“刁妇休——”沈霜霜疾声喝斥,后面的话还没吐出,她的嘴就被沈雪紧紧捂住。

沈雪压低嗓音怒道:“与你何干!由得你大呼小叫!二哥,我们回府!今天的事,悉数向大伯母禀告!”

沈霜霜被捂着嘴,呜呜道:“不,不能走,我不走!”

“糊涂!”沈雪低斥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姜侍郎与那妇人是一伙的,一唱一和就是冲着信王府去的,你倒想想,信王是什么人,谁敢这么对付他?你难道想让整个沈家给信王府陪葬不成!”

沈霜霜惨白的脸色又白了两分,掰掉沈雪捂嘴的手,低声却坚定地说:“我不走!我不说话便是。”

沈雪跺跺脚,低低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霜霜声音更低,但更坚定:“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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