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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不奉陪-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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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性命,再栽给沈家,还使孔同知杀人之事再无翻案可能。”

魏三肃然,将军素来发令行事,只有在事成之后他们这些人才明白为什么要那样做,小主子则使他们知其所以然,让他们看到做不好事将要面临的严重后果,从而更努力地做事,鞭策自己必须做好,这样一对父女,心意相通。在西戎作威作福近三十年的金家逆贼,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魏三心头越发顺服,道“小主子,刑部至今没有尚书就职,大小事情都由姜侍郎和乔郎中议定,乔郎中是乔阁老嫡子,姜侍郎很多时候都要看乔郎中的脸色。告状人名叫叶宝柱,状纸已被姜侍郎收下,乔郎中因突发晕厥之症告病回家。”

沈雪嘴角一歪,哂笑:“乔郎中躲得倒快。看来乔家是不会趟这潭浑水的。”

魏三也忍不住笑:“乔家人的反应一向很快,小人想那姜侍郎看着晕倒的乔郎中,怕是脚后跟都悔绿了没比乔郎中更快地倒在地上。”

沈雪挟了一筷子鱼吃进嘴里。顿时,一股熟悉麻、辣、烫、香、酥、鲜、活的感觉在舌齿间弥漫,吸了吸气叹道:“三爷,这道菜真是做绝了,一盘香辣鱼下肚。三月不想肉滋味。”她很喜欢吃鱼,喜欢那种嫩嫩滑滑的味感,前世,不管落座哪家酒楼饭馆,鱼是她的必点之菜,三生记忆里。云川府的香辣鱼做得最是绝味,这盘香辣鱼竟有七八分相似,沈雪不觉暗暗称奇。

魏三呵呵笑道:“小主子。这道菜算是我们聚春和的新招牌,却是慕容二皇子教授指点的,每次用膳他都要点一份,吃完还会捎话说哪里做得不够好,怎么做才能更好。小人真想不到二皇子这么爱吃鱼。还懂下料做菜。”

爱吃鱼的二皇子。沈雪心底似有什么东西划过,软软的。飘渺,空洞,抓之不住,手中筷子又探进鱼盘里,口中说道:“三爷,你接着说。”

魏三正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听沈雪问话,忙道:“那姜侍郎是个怕事的,一看乔郎中装晕,立即带着状纸上了金殿,口口称被告的是从三品同知和正三品府尹,他自己官不过正三品,不够资格审理此案,请皇帝指派一位德高望重、公正廉明的王爷坐镇。本朝王爷只有三位,智王显然不成,勇王多年不上朝不问事,论起德高望重,公正廉明,还真非信王莫属。”

沈雪吸了口冷气,香辣鱼吃在嘴里也失了好味道,眯起眼睛,慢吞吞道:“有德高望重、公正廉明的信王坐镇刑部大堂,那叶宝柱便似吃了定心丸,一意要与孔家死磕到底了!乔郎中跑得快,却给朝臣们留下一个大大的笑柄,姜侍郎请来信王这尊大佛,不仅把自己撇得远远的,还在百姓面前表现出一副秉公办案的形象,这当官的,一个比一个聪明!怪道刑部没有尚书,有姜侍郎足矣!”

沈雪冷冷一笑,“而信王,怕是正为抬回的十六抬红箱暗恼了沈家不知趣,借此案打压孔同知,便是打压镇北侯,乐得到刑部大堂一坐。——这么说,信王已经知道血案经过,不定正等着沈家上门服软。”

魏三:“小主子这回却是说错了,那状纸到现在为止,只有姜侍郎和乔郎中见过,如今供在皇帝的御书案上,开堂公审那天,由执金吾送至刑部大堂。”

沈雪沉默许久,慢慢道:“这案子,从告状的时间,刑部的态度,尤其是皇帝的态度,没的透着一种诡气,总觉得皇帝有点儿唯恐此案不热闹似的,开堂公审,信王坐镇,二十七条平民性命,当真在一个在位二十年的帝王眼里?诡诡的,可又说不上来诡在哪里。”放下筷子,思索良久,道,“既然探不到案发过程,那个告状的叶宝柱,探到他的底了吗?”

魏三迟疑了一会儿,道:“早些年我们在刑部埋进一个暗桩,此人的专长是摸骨,据他判断,叶宝柱现年十七岁,他的另一专长是学人说话,能学得惟妙惟肖,二刀兄弟由此听出叶宝柱是桂西府凉水镇人。”

沈雪愣怔片刻:“小刀叔就是在桂西府凉水镇做的十年淘粪工。”

魏三轻点头:“据二刀兄弟回忆,凉水镇有个顺风镖局,总镖头姓叶,五年前顺风镖局夜半失火,叶总镖头,叶家人,以及镖局伙计全部不知去向,那时候的二刀兄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哪管别人事。”

“依小刀叔的回忆,叶家还真是被灭了门。凉水镇,凉水镇,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叶——”沈雪忽地一按桌面,站起身,神情紧张,“如果我没记错,叶成焕都督在投许阁老门下之前,是个行走江湖的刀客,祖籍正是桂西府的凉水镇!三爷,这叶宝柱与叶都督可有关联?”

魏三慌忙道:“小主子别忧心,昨天下午将军已经派人去许府请叶公子,不过没见着叶公子本人,叶公子的随从,就是小主子说的那个陆虎,他说一定把话传到,此时叶公子应该正在醉仙楼和将军见面。”

沈雪跌坐进椅子,脸色惨白,哑声道:“三爷,若叶宝柱果真与叶都督有亲戚关系,事情可就麻烦了!叶都督为国捐躯,正等着皇帝追封,他的家人却在十年前被顶头上司的妹夫杀了个干净,二十七条人命啊,这消息传到燕岭关,大伯父根本撇不清自己,叶都督已经阵亡,什么话都说不了啊,那些跟随大伯父戍边多年的将士们会怎么想,不定就有人嚼舌头说叶都督之死是大伯父设下的圈套,啊不,一定会有人散布这样的谣言的,大伯父的正一品五军都督怕是再也做不成了!”

喘了口气,沈雪冷声道,“这案子原来诡在这里,皇帝要借这案子薅夺沈家的兵权!皇帝这是容不下沈家了!”

魏三是个老暗桩,在他心里,沈凯川是神,是天,他们六个影卫一向以沈凯川的命令为行动准则,要他动脑子也是想着怎么才能做出一道让别人乐颠乐颠掏银子的好菜,赚钱的目的就是等小主子长大,带着他们打回西戎王城,把金家逆贼戳上十七八个窟窿以后倒挂在城头,别的事情很少往深了想。沈雪这番嘶哑的话,直听得他心惊肉跳,一桩灭门案竟藏着这么深的弯弯绕,竟是剑指沈家!

魏三的舌头有点儿打结:“小主子,即便叶宝柱和叶都督是亲戚,叶都督与沈家也是姻亲啊,叶公子还能与小主子断了婚约不成?再说,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姓,不一定就是亲戚。”

“但愿不是。”沈雪苦笑道,“可若真是此叶同彼叶,这血案抖出来,叶公子难道不会怀疑叶家被灭门与沈家有关,难道不会怀疑其父之死与大伯父有关?即使叶公子一开始不相信,也经不住三人成虎。还有,为安抚阵亡将士,皇帝不定会给叶公子赐婚。沈叶两家有血债,我和叶公子的婚约是维系不下去的,在皇帝眼里也是必须要断的,封一个官,授一个爵,赐一个名门嫡女,皇帝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叶公子拉过去。”

挪开椅子,“三爷,我要回府去见祖父。冬草,我们走,冬——”一回头,但见冬草满脸泪水,张大着眼紧紧地盯着自己,那带着惊恐,充满悲愤的眼神,让沈雪感到紧张,上前两步抓住冬草的肩,声音短促:“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讲啊!”

冬草没答话,跪倒在地,紧搂住沈雪的腰,摧肝撕肺地失声痛哭。

沈雪急了,用手捧起她的脸,急切地问:“冬草,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冬果抹了抹泪,道:“小姐急得忘了,冬草的爹也是个总镖头,冬草的家人,镖局的伙计,也是一下子没的。”

120 偷听

沈雪呆了呆,心底掠过一丝惕然,喑哑了声音,缓缓道:“冬草,你是怎么想的?”

冬草哽咽道:“求小姐给冬草报仇!”

沈雪微微心安,扶起冬草,缓声道:“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冬草止住哭泣:“当年老爷也曾暗查过冬草爹娘之死,没得什么有用的线索,叶宝柱滚钉板状告姑老爷灭了叶家,冬草私心觉得不可信,只是想着灭叶家的真凶与杀冬草家人的恶徒或许是同一人。”

沈雪让冬草坐回锦杌,吩咐冬果给冬草端了杯热茶,看着冬草捧着茶杯的手不住颤抖,示意冬果取棉巾给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微弯腰,轻轻问道:“冬草,你不认同姑老爷是元凶?”

冬草的声音带着抽噎:“冬草有**分相信叶家血案确实存在,叶家惨案发生在五年前,叶宝柱当时只有十二岁,冬草很奇怪他是怎样逃过这一劫难的。冬草的爹娘在四年前被害,冬草十三岁,是家中长女,只因在坟前痛哀爹爹才躲过灭门之火。不过,要说凶手是姑老爷,冬草直觉姑老爷没那么大的胆子,没那么狠的手段,做不出那么绝的事。别的也不知道说什么。”

沈雪把手放在冬草的肩上:“冬草,你是我爹带到沈家的,你我主仆三年,我不想你因叶宝柱一事生出对沈家的嫌隙。我爹要三爷他们保住叶宝柱的性命,便是害怕叶宝柱一死,姑老爷杀人灭家就被做实了。你的直觉还是有道理的,姑老爷那人一辈子挂在姑太太身上,荣华富贵都是沈家给的,实实是个吃软饭的窝囊废,而且所我所知。他并没有离开过长安。”

叹了一声,又道,“我们探不到案发经过,也就推断不出叶家惨案是怎么回事,也想不通叶宝柱为什么会咬定姑老爷。我能估算到的,这是皇帝针对沈家兵权的一次行动,如果灭叶家的凶徒与灭你家的凶徒是同一批人,当年我爹没查出什么,现在怕是更查不出来,时间早把痕迹抹平了。你的家乡双桂府。与叶家所在的桂西府,是相邻的两个州府,你爹娘。怕是有着你根本不知的身份来历。”

冬草睁大了含泪的眼:“冬草不孝,至今都不知杀害爹娘的凶手,不能为爹娘报仇,不能为镖局的人申冤,冬草只求小姐。有一线希望也帮一帮冬草!”

沈雪点头:“你是沈家的人,沈家自然要为你作主,叶宝柱告上姑老爷,不定也是个契机,不管是谁,想对沈家下手。都是沈家的敌人,当今皇帝也不行!”话到最后,已是冷极!

想前世护国公府沈家便是被皇帝以叛国罪满门抄斩。功高震主,历来如此!如秦始皇那般高官厚禄待良将、从不枉杀一臣民的帝王,也就是唐太宗李世民堪堪可比,宋太祖赵匡胤还杯酒释兵权呢。

冬草眼中的泪随着她的一眨眼无声流了下来,再次跪在沈雪脚下:“全凭小姐作主!”

沈雪拉起冬草:“走吧。回府到松涛园见祖父去。”

冬果递过白棉巾让冬草拭干眼泪,跟在沈雪身后。迅速离开聚春和,坐上马车。沈雪告诉车伕以比平时车速稍慢的速度行进即可。马车烙有镇北侯府的标记,她不想因快速行驶而令别人产生一种沈家忧急如焚的感觉。

回到侯府,沈雪遣冬果先回听雨院,自己带着冬草径直来到松涛园。

原木色的牌匾上龙飞凤舞“松涛园”三个字,每一笔苍劲有力,另有高远空灵之气,勾戈间展现大家风范。

沈雪问“祖父在不在”,童儿答“老侯爷正在书房”。沈雪往书房而来。松涛园内天色略暗,青石路两侧松柏枝叶繁盛,秋风过处,淡淡的松香,沙沙作响的叶声,直令人的心情变得舒爽,焦躁不安立刻归于宁静。

踩着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的光影,凉凉的风拂面而过。沈雪急匆匆的脚步不由自主放慢,忽闻一两声清脆的鸟鸣从树顶落下,抿得紧紧的双唇倏忽舒展,天空压得再低,百年沈家亦如这参天的松柏,笔直,挺劲,沈家子孙皆是这松柏的桠桠叉叉,根在,干在,枝在,叶在。

临近书房是一泓碧潭几座假山,一溪细流从树木深处蜿蜒流泻于石隙之下。泠泠的流水声愈显沈凯原语调的沉闷:

“自姜侍郎把状纸呈到金殿,一道圣旨送传信王府,信王调京卫指挥使司的兵马时,有最得今上信任的内侍总管陪同,现在姐夫被押进刑部大牢,孔家被围得很紧,儿子怕姐姐承受不住委屈,想捎个口信,却也不成,姜侍郎扯着信王的虎皮竟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叫人瞧着好不恶心。”

“姜侍郎这人,因着乔郎中在刑部呼风唤雨,人们都瞧着姜侍郎怯懦可笑,枉你是二品大员,眼睛里除了银子就是账本,却不去想六尚书之一的刑部尚书为何空缺多年,文臣们多次递奏折也没能填缺,你当真以为朝中无人能够胜任?”老侯爷低沉的声音。

沈凯原讶然:“爹爹的意思,今上有意空着刑部尚书,竟是为了姜侍郎在刑部独大?姜侍郎是今上的亲近人?”

老侯爷反问道:“你算一算姜侍郎在刑部侍郎的位子上有多长时间了?”

沈凯原默然片刻:“儿子想起来了,姜侍郎是许阁老的门生,颇得许阁老器重,许阁老临终前求了今上恩典,把姜侍郎从提刑按察使司正五品佥事推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十一年,姜侍郎做了十一年的侍郎,刑部尚书位缺已有八年!”

书房外的沈雪不由得握了拳,姜侍郎是许阁老的门生,叶都督是许阁老的女婿,那么叶宝柱与叶都督必有亲戚关系!长安皇宫里的那位皇帝,早就在算计沈家了!是从登基继位开始,还是从杀俘令开始?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撕去君臣和睦的纱幔。难道是在为下一任新君铺路?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却也不曾听说老皇帝动手撸了贤臣良将,皇帝老儿在想什么呢?

老侯爷:“姜侍郎的履历看似简单,机缘巧合拜在许阁老门下,始而是提刑按察使司不入流的狱吏,然后做上七品经历,许阁老不久致仕,姜侍郎已是五品佥事,此后一直不得升职,却因许阁老一死。跳至三品刑部侍郎。阿原,你可知这机缘巧合是怎么回事?”

沈凯原:“儿子不知。”

老侯爷叹息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能够站在金銮殿上的人,谁也不可小觑,尤其是那种明面上不得宠,却又稳坐钓鱼**挡一面的。”

默然许久。老侯爷沉声道,“今上四位皇子,人人皆知,凤翔皇子的生母是皇后,凤鸣皇子的生母是德妃,凤歌皇子的生母是淑妃。皇后与淑妃出自长安名门。严德妃的娘家是西南双桂府豪强世家,皆可算底蕴深厚。当年今上尚是八皇子,曾随先帝剿定西南。德妃最早入八皇子府,她身边有一个婢女,因为擅长医药入了八皇子的眼,成为皇长子简凤朝的生母,智王、信王、勇王久久无子。此女功不可没,而身为三皇子的信王。又有军功傍身,重兵在握,若非无子,也不至于被太后逼得将皇位让给胞弟八皇子。”

沈雪倒吸口冷气,突然明白简少华的勃勃野心从何而来,他不是谋反,而是想夺回失去的皇位!一时间对他的恶感少了许多,皇位被阴谋暗算,这口恶气任谁能忍得下呢,她娘亲的遗愿不也是想让她夺回女王之位吗?

沈凯原一阵呆愕,心下明白今天父亲与他说起皇家秘事,必与孔捷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侯爷:“有句老话说,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凤朝皇子的生母便是如此,盛宠过头,一个疏忽就被皇后下药夺了性命,如今皇后和凤翔皇子被幽居,不过是品尝当年自种的苦果。”

沈凯原甚是不解:“这些秘事,与姜侍郎何干呢?”

老侯爷咳了咳:“姜侍郎原是严家远亲,父母双亡,借住严家,对严家的庶小姐早生倾慕之意,追着她才到的长安,也是那位庶小姐央了八皇子,求许阁老收他为门生。”

沈凯原吃了一惊:“庶小姐?爹爹莫不是说,德妃的婢女并非婢女,而是严家庶小姐?姜侍郎原与严家庶小姐有私情?这,这,今上怎能容忍?”

老侯爷哂笑:“人生自是有情痴,这便是严家庶小姐的厉害之处,使姜侍郎不仅对她死心塌地,终身未娶,对今上,对凤朝皇子亦是忠心不二,而今上,得这样一条对自己毫无威胁、对敌人狂吠的忠犬,又有何不可呢。”

沈凯原目瞪口呆,结舌道:“这,这,天底下竟有如此愚蠢的男人?竟是看不出,那严家庶小姐但凡有一点点把他瞧在眼里,也不会,也不会……”迂腐谨慎的沈家二老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侯爷咳嗽一声,正经道:“女人心,海底针,老三倒是听醉仙楼的老鸨说起,这世上有一种女人,能把男人吊得五迷三道,九死不悔,自己却不付半分真心,想来严家庶小姐便是这样的人吧,今上不也如此么,放着嫡子不立,暗里为凤朝皇子添砖加瓦。”

沈凯原又不解了:“爹,我可听糊涂了,跟着德妃进八皇子府的,即使不是侍婢,而是严家庶女,那德妃身为严家嫡女,又岂能容一个庶女站在自己头上?”

老侯爷声音沉沉:“通常情况嫡出不可能被庶出取代,万事却有例外,德妃乃天生石女,凤鸣皇子实与凤朝皇子同母,德妃借庶姐余荫才得居于妃位,虽想推凤鸣皇子,奈何有心无力,严家顺服今上,拿出无数金银拥举凤朝皇子,现在凤朝皇子羽翼渐丰,问鼎太子之位,为时不远。”

沈凯原:“今上要立凤朝皇子为太子,那立就好了,与我们沈家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沈家还能去挡凤朝皇子的太子之路不成?”

老侯爷冷哼:“这十年来,今上借着乔家的谋策,一点点收缩蚕食勋爵的封土食邑,一步步削减分散武将手里的兵权,以求相互制衡,皇室独大。沈家握着南楚最多的兵权,更有老三当年所受的冤屈,今上不放心沈家是一定的,沈家能不能为凤朝皇子所用,更成了今上的最看重。”

沈雪一怔,似有所悟。

“五丫头,好端端的做什么偷听壁角的小贼,当心你祖父打你的板子。”沈凯川的声音突然在沈雪背后响起。

沈雪脸孔一红,讪讪笑道:“爹,你从醉仙楼回来了?那儿的酒好喝不好喝?”老爹和叶超生,这就谈完了?

121 避见

冬草连忙屈膝行礼:“冬草见过三老爷。”

沈雪抬头望了望自己的父亲,颀高清矍,穿一身黛青色千丝锦长袍,一方黛青帕罩住高束头顶的发髻,脸上的皮肤呈现一种干净爽朗的橄榄色,一对乌黑的眸,半睁半闭间似有讽意,睁大时似闪着点点冰光。沈雪在心里长叹一声,难怪老爹的名头不因年龄增长而有所堕,这样的人若在21世纪,那是绝顶的抢手货,英俊多金,外加别人的丈夫。老婆是别人的好,同理,老公也是别人的好。

沈凯川被沈雪看得有点发毛,伸手拍沈雪的头顶:“丫头,进屋吧,真当你祖父听不出你在门外么。”看了看冬草,顿一顿,道:“一起进去吧。”

沈雪跟在沈凯川身后走进书房,与老侯爷、沈凯原分别见礼,老侯爷一摆手让沈凯川和沈雪坐到离书案不远的花梨木高背椅。

老侯爷专注地看了沈雪一会儿,沉声道:“五丫头,你在门外都听到了,说说你的想法。”

沈雪看看老侯爷,再看看沈凯原和沈凯川,强笑道:“祖父,二伯父和父亲都在,哪轮到孙女妄言。”

老侯爷轻哼了一声:“这种血光之灾,寻常深闺女子听到了,大多抚着心口喊哎哟,远远避开,生怕听在耳里都能被血溅脏了衣裳,你站在门外,呼吸时而平缓,时而急促,也就说明你听进了这些事,并在用心思考。五丫头,往后就别在祖父面前装傻充愣,腻腻歪歪,老头子就不跟你说什么吃盐比你吃饭还多了。”

沈雪脸上一红。呐呐道:“祖父如是说,倒是阿雪无地自容。”瞥一眼沈凯川,意思是你就这么瞧热闹?

沈凯川木无表情,意思是我就喜欢瞧热闹。

沈雪呛一口气,暗道你不是喜欢扔雷玩吗,怎么改喜欢看热闹了?转念一想,可不,扔个雷把别人炸得外焦里嫩,他捧着手站在一边瞧热闹。沈雪暗暗磨牙,琢磨起一定要做个雷送给老爹。炸他个焦头烂额,让他尝尝别人瞧他热闹的滋味。

老侯爷咳嗽一声:“五丫头,叶家案件很有可能事涉叶家小儿。祖父想知道你的想法和态度。”

沈雪不敢走神,起身微福一礼:“祖父,二伯父,爹,阿雪放肆了。”看老侯爷让她坐下回话的示意。后退一步半坐在高背椅上,“叶宝柱状告姑父杀人灭家,阿雪窃以为姑父不可能是凶手。孔老府尹熟知律法,四十年间官职不曾得过升迁,岁数越来越大,胆子越来越小。孔家三兄弟骄横,那也是有限度的,欺男霸女的事情或许做得出。杀人放火却是没那份胆量。”

语气很淡,很静,无半分嘲弄,只在叙述事实,“姑父自娶了姑母进孔家。凡事都依赖在姑母身上,便是纳个妾也欺姑母心软。姑母曾夸耀过姑父不曾有夜不归宿的事,也就是姑父没有离开过长安,不可能远去桂西府的凉水镇做那杀人劫茶的勾当。而且,姑父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叶家是凉水镇人,素昧平生,无仇无恨,根本没有杀人灭家的理由。”

轻轻吁一口气,道,“雪山云雾茶是茶中极品,家有一两雪山云雾,或是代表皇恩浩荡,或是表示家财无数,非贵即富。阿雪久居深闺,亦未听过孔家有雪山云雾茶送礼、待客、自饮,借茶来装点孔家门面。没有作案的动机,没有作案的时间,也找不到作案后的结果,从律法的层面上来说,不能认定姑父是凶手。”

叹了叹,语速更慢,“可是,五年前的事情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们一般都不记得,姑父仗着同知的身份常常不去京卫指挥使司点卯,动辄休假,因此作案时间,审案的人不会认可姑父没有。孔家素以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文人清流自居,不稼啬,不商贾,除了孔老府尹和姑父的俸禄,别无银钱来源,而姑父的两个弟弟游手好闲,是长安街头有名的老混混儿,在外人看来,孔家应该很缺银子,若得到雪山云雾茶,除了送礼待客自饮以外,还可以高价转卖,因此作案结果也不能确认孔家没有。至于作案动机,雪山云雾就是最难推翻的动机。”

望向面色凝重的老侯爷,沈雪接着说,“这就是莫须有,不一定有,也不一定没有,有与没有,都在于人说,高位者想孔家死,审案者就会说有,高位者想孔家活,审案者就会说没有。——告状人叶宝柱,不过是个引子。”

沈凯原怔怔的,苦笑道:“姐姐没受过委屈,而今被困在孔家,定然一心指望沈家救她,救孔家。”

沈雪轻声道:“孔家已经被这案子拖进水里,刑部决定开堂公审,想来是奉了今上的旨意,不会轻易放过孔家。孔家无兵权无资产,入不了今上的眼,今上要对付的,阿雪认为,是我们沈家。在长安人的眼里,孔家依附沈家存在,沈家要孔家做什么,孔家莫敢不从。今上选择对孔家动手,想来暂时没有对沈家斩尽杀绝的念头,只是想拿回兵权,依祖父的说法,就是把兵权交给凤朝皇子,稳固凤朝皇子的太子之位。”

吸吸气,道,“可对一个以军功起家的家族来说,兵权就是生命,沈家要想保住兵权,就得先从这桩案子里跳出来。所以,叶宝柱是不是叶都督的家人,至关重要。而这一点,只能完全着落在叶公子身上。”以目注视沈凯川,帅哥对帅哥,聊得怎样了?

沈凯川朝上翻了翻眼睛:“今天中午本约了叶家小儿在醉仙楼小酌,时至未时,叶家小儿也没出现。”

似是漫不经心的话在沈雪听来却不啻霹雳,叶超生拒绝与老爹面谈!这表示什么?表示叶超生怀疑沈家站在叶家惨案的幕后,表示叶超生与叶宝柱有血缘亲属关系,也表示不多久叶超生会向沈家提出解除婚约。之前听得叶超生先拜望老爹,后住进许家,当时就想这家伙一面与沈家叙旧。一面又给自己留后路,可以在沈家出事的时候迅速溜之大吉。竟是没有想错这只花狐狸!沈雪沉甸甸的心里掠过一丝难言的轻松,却很快被忧心于沈家陷在此案里拔不出来。

沈凯川心头微痛,只道叶成焕夫妻逝去,叶超生一个孤儿,很多事情要依附沈家,不会对五丫头不好,谁知道冷风刚刚刮起,叶超生逃得比脚底抹油的兔子还快,唉。看来要给丫头另觅良婿了。

老侯爷也愣了愣神,看着沈凯川和沈雪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闭了闭眼道:“自己不强。别人都靠不住,与其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不如想办法找出案子的真凶。”

沈雪看一眼冬草,离座微福:“祖父,阿雪的大丫环冬草原是双桂府一家大镖局总镖头的女儿。两桩案子有很多相似之处,祖父且听冬草一叙,或许能得真凶的蛛丝马迹。”

冬草立即跪下,忍泪把四年前镖局被灭之事说了一遍,道:“老侯爷在上,二老爷。三老爷,冬草不敢有半句虚话,求老侯爷恩典。冬草感恩在心,永生不忘!”

老侯爷沉吟许久:“四年前双桂府严知府,莫不是现在的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严石?”

沈凯川点头:“当时儿子没有找到别的什么线索,而严石在那桩血案之后便离开双桂府来到长安,随后借德妃之力坐上指挥使的位置。”

老侯爷的眼里迸出一星冷光:“严石是德妃的弟弟。弗如说是那位严家庶小姐的亲弟弟,凤朝皇子和凤鸣皇子是他亲亲的外甥。今上若是想借叶家血案逼沈家交出兵权。严家在前打冲锋倒是极有可能。五年前,五年前就开始筹谋了么,如此一来,叶成焕之阵亡怕也不简单。”

沈凯原连忙安抚沈雪:“叶家小儿既然认定沈家与叶家有血债,且由他去,五丫头不必放在心上,自有他后悔的时候。”

沈雪抿抿唇:“二伯父,阿雪没事。”

沈凯川轻叩花梨木高背椅的扶手,凉凉说道:“阿卿从信王府得到的消息,华世子当聘礼的鲛珠正是严石向信王表示臣服的礼物,以华世子说,鲛珠是东越镇国之宝,严家祖上原是东越大将,监守自盗,将鲛珠盗出东越后逃到南楚定居。可是,依父亲多年的探查,严家却是双桂府的世族大家,儿子在想,严石这一脉怕不是双桂府严家嫡支,又或者,华世子误信严石关于鲛珠的说词,鲛珠另有来历。无论严石是与不是双桂府严姓世家嫡脉,双桂府严家也当有说词应对华世子派出去查访的人,我们同样不会从严家得到有用线索。”

沈凯原呆了呆:“用千年鲛珠向信王府表示臣服,严家还真豁得出去,信王府也敢相信德妃的弟弟,凤鸣皇子的舅舅,真向信王府投诚?”

沈凯川呵呵笑道:“严石敢假做,信王府就敢假信,皇位之夺,哪有个真字的存在。”

沈雪突然目视冬草:“冬草,你既是家中长女,可知你家藏有什么宝物?”

冬草茫然摇头:“开镖局的都是仗着小有武艺的江湖客,镖局的伙计们更是一群穷哈哈的苦力,家有宝物的富贵人家,谁也不会愿意过那刀尖舔血的日子。”

老侯爷双目一亮:“五丫头在想什么?”

沈雪皱着脸:“回祖父,阿雪在想,也许真有东越大将监守自盗,盗了东越镇国之宝逃到南楚,这人却不是严石口中的严家人,阿雪听爹爹说,鲛珠被……祖母取走,阿雪想,鲛珠既是东越镇国之宝,如果散出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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