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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不奉陪-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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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妙玉,你,你们姐妹也太狠毒了!”杜红薇怒极,想大骂一通,那些被继母常挂在嘴边上的词句,却是说不出口。
乔妙玉哂笑:“这就算狠毒吗,后宅的阴私不知多少,许家大少奶奶,等你家许大公子回来,有得你瞧的。”
杜红薇白皙如玉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许家人口虽简单,却多是女人,尽管各无利害,小斗也是不亦乐乎。
沈雪缩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男人为了权力,女人为了情爱,可真是各种手段轮番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简少华和乔曼玉果然绝配!简少华,你暗算在先,休怪我阳谋在后,不将你拉下马,沈家不安!
乔妙玉怔怔地看着沈雪:“你,不想揍我一顿?”
沈雪松开拳,淡淡一笑:“我不会打落水狗的,你想看戏,我会让你看到一场好戏。”
乔妙玉呵呵笑起来:“沈五,因何我不能早些认识你,却叫我把你当作敌人,生生招惹了惹不起的魔头,落得今天这般下场!不过我却感激那魔头,不是他,我还看不透这世人的嘴脸。”叫过小厮斟满茶。“乔立把我捆成粽子带回乔家,我爹把我关进柴房,我娘隔着门说事到如今,她再疼我也不得不一顶小轿把我送给简凤歌,往日里把我捧在手心上的兄弟姐妹,没一个来看我,都当我是沾不得的臭狗屎,就连仆佣丫环婆子,也个个的啐我丢了乔家的颜面,我竟不知这帮狗杀才也配谈乔家荣辱!”
饶是乔妙玉已经看淡。声音还是止不住发颤,“我想不通,明明我是被害的。明明我还是清白的,却无一人站出来为我讨个公道,无一人说简凤歌的不对,而我敬若天神的那人带来口信,我一不该对你不敬污你名声。二不可做简凤歌的妾,送我一条白绫。从天堂到地狱,大概就是如此,只可惜柴房年久失修,那屋梁居然断裂!死过一次才知道死有多难受,我告诉乔家的人。我为我自己坚决不做简凤歌的妾,我除钗去锦自请前往家庙。”
沈雪笑了笑:“我爹说,让一个流言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来一个更大更新更猛的流言,乔四小姐,你避一避风头也好,眼瞅着这就要变天了,今天不知明天事。后天却是通晓明天事的,不定哪天我能看到你挑一个如意郎。生两三粉娃娃呢。”
杜红薇轻啐一口:“这话也是你说得出口的,没羞。”
沈雪呵呵直笑:“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乔四小姐前头害过我,后头就招来了报应,家庙清修,我这人既不做雪中送炭的好事,可也不做落井下石的龌龊事。”
乔妙玉苍白的脸孔泛起薄薄的生气:“沈五,你不想知道哪个魔头摆了我和简凤歌一道吗?”
沈雪微微笑道:“你都说了是魔头,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乔妙玉忍不住大笑起来:“沈五,你不要知道,我偏告诉你,有个人与我一起害怕,也算是我苦修日子里的乐趣!”拈了两块点心塞进嘴里,“我自小多病,吃过很多药,可能是这身子耐得住药,那魔头吹进的安魂香没让我完全失了意识,我看到了他的脸,你们猜猜,他是谁?”
杜红薇好奇心大起:“是谁?左不过是山庄的宾客,好大的胆子,将四皇子耍成光皮猴。”
乔妙玉哼一声:“许家大少奶奶在嘲弄我也是个……猴?”
杜红薇打两下嘴:“不敢,不敢,乔四小姐中衣整整齐齐,岂是四皇子可比。”
沈雪蹙了蹙眉,前天早晨她走得急了,倒没注意和简凤歌滚在被窝里的乔妙玉衣裳齐整,那魔头还算客气,没借机大吃乔妙玉的豆腐,眼光不由得在乔妙玉身上溜了一圈,肌肤香滑如凝脂,体态前凸后翘,很有料唉。
乔妙玉被沈雪色色的眼光瞧得红了脸:“沈五!”
沈雪嘿嘿一笑:“乔四这般风姿,不知便宜了谁去,那魔头真是眼拙,水灵灵的鲜桃在嘴边上都没咬上一口。”啧啧两声,“我说的是实话,你要恼了就不是个真看开的。”
乔妙玉羞不得,恼不得:“沈五,你也算是侯府里教养良好的小姐,竟这般说话!那假神仙瞧上你是因为你姓沈,那魔头为了给你出气,将我与简凤歌送作堆。你们两个这毫无顾忌的神气还真是相像。”
杜红薇慌忙捂乔妙玉的嘴:“乔四小姐慎言,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皇家的脸面在哪儿都扫不得。”
沈雪惊讶地看着乔妙玉:“那魔头是谁?”
乔妙玉叹了口气:“我听说到长安来议和的北晋二皇子,平日里一张白银面具不离他的脸,那夜我便看见一张白银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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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的时间有点长,看在今天字数还凑和的份上,不要计较兔子又更晚了,么么哒,所有愿意花银子来捧兔子的亲,都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喜乐!
094 狭路
杜红薇失声道:“你说是那北晋的二皇子将你……,不可能吧,听说议和使团的人都住在四方驿馆,而进入桃林峧只有一条路,那二皇子怎么可能出现在桃花山庄!”
乔妙玉贼贼地盯着沈雪,似乎要从沈雪的脸上找到什么。
沈雪唇角上翘,皮笑肉不笑:“乔四,我可以说你又想倒我一盆脏水吗,那魔头将你和简凤歌送作堆,是他亲口告诉你说要为我出气?北晋的议和使团到长安时日未久,不说我这几日都在桃花山庄休养,即使还在侯府,那二皇子何等尊贵,岂是我一个深闺里的小小庶女能见得着的?别国之皇子,抱着友好的态度来长安与皇家握手言和,有可能为一个不认识的小庶女出头,得罪皇家亲亲的血脉,得罪首辅之掌上明珠?乔四,别让我说你胸大无脑!”
色厉而内荏,说的便是此时的沈雪,心里的小人直在咬牙切齿,慕容迟,你堂堂皇子偏学那梁上偷儿,又爬悬崖溜进桃花山庄,九条命也不够你摔的!心底却漫上一层暖意,话说,看到简凤歌和乔妙玉滚被窝的时候,她心底的花儿一朵朵全都向着朝阳开放,欺了她的人,现时报就被欺了回去,这感觉爽极了。
乔妙玉哼一声道:“那天,简凤歌惹怒沈家,我不着调与你沈五过不去,那摆了我和简凤歌一道的人,不是为你出气,为沈家抱不平,又是什么?”
沈雪唇角更翘:“乔四,想是那简凤歌招摇惯了,明里暗里得罪的世家子弟不在少数,借为沈家出头。整治简凤歌颜面扫地,实则是出他们自己心头一口恶气,弄个面具不过是遮了容貌不至于被人认出来,你却能扯上北晋的二皇子!那二皇子端端的在四方驿馆,有千里眼能看到桃花山庄不成?说你胸大无脑,你还真挺起了胸。”摇头叹道,“北晋二皇子戴着白银面具,戴白银面具的人就一定是北晋二皇子?人人说华世子貌若天仙,那貌若天仙的就一定是华世子?”她绝对不会承认她与慕容迟相识,通敌的罪名。沈家担不起。
貌,若,天。仙,杜红薇一口水差点呛着,信王府世子可不是那等雌雄莫辩的阴阳怪物!
乔妙玉讪讪道:“算我说错话,我也不知那魔头是谁,罢了。那魔头害我名声全毁,也让我跳出执迷愚谬的怪圈,两两不欠。”将盘子里的点心一兜子兜了,站起身来,莞尔笑道,“深情似梦。繁华如烟,沈五,我乔四便等着看你将那天神拖入人间。”
沈雪招手叫小厮又送来一竹篮点心:“我可比不得乔四你浑身掉过银锞子。这些粗点心你先带上,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希望你在家庙有个好的开始,莫被人欺了去。倒叫我笑话。”摘了腕上玉镯放在乔妙玉手里,“你我算是不打不相识。就此别过!”
沈雪想,恶整乔妙玉和简凤歌,令他们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吞,明面上挑不着桃花山庄半点毛病,这样的事,十有八。九是慕容迟做下的。简凤歌逍遥依旧,乔妙玉发往家庙,虽是她下狠手在前,总归自己安然无事,她却落得众叛亲离,从此孤独一人,艰苦一生,不免有些凄凉。而真正害了乔妙玉的人,风花雪月,踌躇满志,浑然不觉脚下又多了一具红颜枯骨,这样的人渣,上天不收他,沈五收了他!
乔妙玉微微一怔,握着成色算不得上好的玉镯,僵硬的心幽然漫过浅浅的暖意。沈五是个庶女,拿不出多好的东西,可在她的目光里,没有庶女扭捏的柔弱,也没有对嫡女的羡嫉,亭亭然站在那里,不愠不笑,亦庄亦雅,却令人觉得她光华绽放,便是阆苑仙葩,在她的身旁也黯然失色。
乔妙玉觉得自己该长叹三声,眼前这素颜少女,不曾为她的得意而屈服,亦不为她的落魄而讥讽,何其不幸与她相识太晚,何其幸能与她化去敌意。
沈雪和杜红薇目送乔妙玉的小马车湮没在车流之中,返回大马车,皆是心有戚戚,握手无语。马车在许家门口停下,双喜扶着杜红薇刚刚下车,便见一个三十多岁瘦汉扑过来,大声喊道:
“姑奶奶,你这是去哪儿了,整夜地不回府,许家连个门都不让进,害小人在这儿又冷又饿等姑奶奶一宿!”
这话喊得极为阴毒,斥责杜红薇彻夜不归,又似说与杜红薇有不清楚,仿佛许家人还知道,很生气。
沈雪剑眉高挑,身形闪动,连环两脚,将那瘦汉踢得直撞上门旁的梧桐树,口里怒喝道:“你家姑奶奶在镇北侯府作客,还要向你报备不成,你算个什么东西!再敢放肆,绞了你舌头!”
沈雪如此说,一是堵那瘦汉胡言,二是暗示许家,杜红薇是镇北侯府的娇客,为难杜红薇便是与镇北侯府过不去。以许家现在的破落,搭上镇北侯府的线,许家人当求之不得。
杜红薇拉了一下沈雪:“他是我爹的长随,不是那不知轻重的,许是有急事,口不择言,待我问问他。”
那瘦汉趴在地上,又痛又惊,竟嚎哭起来:“姑奶奶啊,老爷刚走,夫人就将小人踢出府,姑奶奶不说顾着小人那么多年偏护,竟也由人欺负起小人来了,小人无亲无故,随老爷去的好,老爷啊,你带小人一起走吧……”
杜红薇听得懵懵的:“你,你,你说什么,什么老爷刚走,我爹去哪儿了?”
那瘦汉哭得唏里哗啦,一边哭一边说:“姑奶奶,老爷走了,老爷走了啊,老爷不管小人了!”
杜红薇的声音变得沙哑了:“你说清楚,我爹去哪儿了?”瘦汉那带着惊恐、充满悲痛的样子,令杜红薇感到一种凶兆,似觉有什么大祸来临,她的心立即紧缩起来。
那瘦汉咽哽着,断断续续道:“老爷……昨晚喝多了……摔河里死了。”
杜红薇身子晃了晃,双喜扶着自家小姐。瘦汉害怕了,悄悄爬起来,蹲在一旁,胆怯地抬起头窥视杜红薇。杜红薇两眼发直,这世上唯一对她还有半分怜惜的亲人,以这样可笑的方式离她而去。过了很久,杜红薇端正身体,对沈雪道:
“雪妹妹,我得去看看我爹。”
沈雪走上前,抱了一下杜红薇,轻轻道:“杜姐姐,你还有我,有嫣然姐姐。”
杜红薇被沈雪的拥抱唬一跳,失了血色的脸庞慢慢浮上一丝笑意,低低道:“我知道。”
杜家丧事,沈雪是去不得的,——沈杜两家没有任何往来,杜红薇又是杜家出了阁的大小姐。望着许家的小马车驶远,沈雪无声叹了口气,许嘉腾返家在即,杜红薇却披上大孝,新婚不曾见面,两年山水远隔,久别重逢亦不能相近,上天仿佛在捉弄这两个人。
马车缓缓向聚春和驶去。南大街上人烟凑集,金粉楼台,四通八达的街路巷道上,车流如梭,行人如织,商铺、茗楼、酒馆鳞次栉比,鼓箫箜篌,清越委婉,不绝于耳。
聚春和饭庄顶楼的东首雅间里,六大影卫垂手恭立,——聚春和的门僮魏三,香惠和点心铺的黄衫少年魏七,瑞盛和裁衣铺的大师傅施九,利生和铁器铺的胖子伙计魏十二,尚珍和珠宝阁的玉雕师魏十三,安泰和药铺的施大夫施十四。
六人见过大礼后,向沈雪说起这十五年来铺子的经营,长安、王城、晋阳等地的暗桩,六侠村兵马的起家扩展,最后唏嘘不已,岁月无情,他们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一生都在等待主子长大,只盼望有生之年打回王城,再兴玉氏王朝。沈雪明白,正是这一执念支撑着这些人坚持到现在,即使她无心做那西戎女王,她也不能冷了这些忠诚之士的心,金家兄弟是必须要推倒的。
于是,她让魏七、施九、施十四分头屯购硫磺、硝石和黑木炭,由魏三安排可靠人运往六侠村那边的基地,让魏十二按图打造五四枪弹,最后吩咐魏十三再做两朵白莲花。
众人虽不明白沈雪的意图,看着沈雪那波澜不惊、从容不迫的语调行止,想着前主子玉明雍容温雅的气度,但觉得小主子清冷之下藏着果决,宁静里蕴着笃定,不由得暗暗慨叹,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曙光就在前头。
转眼已是午膳时候,众人从饭庄内部通道退出。沈雪推开后窗,后楼重檐飞顶,掩映在绿萌之中,秋风起,落叶飘零,萧飒之气在芙蓉初绽、丹桂馥郁中消弥一尽。
沈雪有点儿头疼。在这里,慕容迟的身份是公开的,她不能递镇北侯府的名帖,而且她一个未出阁的庶女抛头露面求见异国皇子,很容易引起流言,给沈家抹黑。可是,她想尽快见到他,见到他手下的那名骨科军医。
如果沈世硕不再残废,沈家就得重新洗牌,老太君吴氏的如意算盘就会失响,碍于老爹她也杀不得吴氏,但若是吴氏自己想不开气死,那就怨不得谁个。沈世硕文采武功俱是一流,为人极有担当,由他承爵最好不过,而冯氏,关爱家人,在外不卑不亢,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沈雪忽然眼前一亮,换个男装去见慕容迟,无人能嚼舌头了!微微一笑,带冬果出了雅间,刚刚走到饭庄门口,便见几个贵气逼人的女子款款而来。
沈雪眯了眼,这可真是狭路相逢!
095 寻衅
每年除夕,皇宫都要举办君臣同欢宴。去年的宴席,镇北侯府的小姐们随赵氏和杨氏一起进宫,沈雪坐在角落里,悠悠然把到场的贵子贵女瞧了个遍。
此时,款款而来的几个女子,正中间的是乔昭仪之女凤仪公主。她穿了一身玫红宫装,外披一件火焰红斗篷,长发挽成丹凤朝阳髻,斜插一支紫金凤簪,阳光照耀之下,那凤簪熠熠生辉,仔细看去,竟是以大粒红宝石嵌作眼,细碎红宝石镶于凤尾,紫金金光流转,红宝石更是宝光夺目。
在简凤仪左侧的是信王府世子妃乔曼玉,另几个是定国公府赵家三小姐赵青莲、四小姐赵秀莲,东安侯府郑家二小姐郑秀雅,京卫指挥使司同知孔家四小姐孔淑宁,工部侍郎卫家七小姐卫巧眉。
沈雪后退两步,让开进门的路,眉锋轻轻蹙起。
简凤仪和乔曼玉是表姐妹,又是堂姑嫂,一向亲和,赵青莲和卫巧眉是闺中蜜友,赵秀莲和孔淑宁是简凤仪的伴读,郑秀雅和孔淑宁曾经是颜夫子认为极为出色的学生。她们一起出行,没什么不正常的。
前两天做客桃花山庄的贵女,赵青莲和赵秀莲、郑秀雅、孔淑宁、卫巧眉都在其中,或许是自恃教养良好,没跟着乔妙玉闯进沈雪居住的主院。
这几位嫡出小姐,与沈家都有或远或近的姻亲关系,定国公府是沈大夫人赵氏的娘家,东安侯府世子妃是沈家大姑奶奶沈雲雲,孔同知的正妻是沈家姑太太沈静,卫巧眉是沈家二少爷沈世榆的未婚妻。
这几个人珠光宝气,尤其是简凤仪和乔曼玉,那衣着饰物。神情举止,皆给人以繁华在手中、风流在脚下的感觉,往来聚春和的非富即贵,也不由得稍稍后退,给她们让出路来。
店里的小厮殷勤上前。沈雪便再退两步,隐入众人之中,只待她们进得大堂前去雅间,她与冬果即可暂离聚春和而到瑞盛和买两套男装去。可惜现实很骨感,既然偶遇,便不肯放过。
乔曼玉穿的是杏色宫装。衣襟袖口挑绣小朵牡丹,裙摆绣大朵牡丹,臂上缠一条杏色纱绡。青丝高挽成流水髻,插一支七宝珊瑚簪,右鬓戴一朵浅杏色牡丹宫花,手腕上一只翠镯碧光流动。抖一抖手中杏色绣帕,乔曼玉掩口轻笑:“这不是镇北侯府的五小姐吗。今儿也到聚春和来用膳?如何又要走呢,没订上位子,还是银子不够?”
对沈凯川的这个女儿,乔曼玉十分痛恨,早就知道简少华一意迎沈五进门,却不知是铺以十里红妆。许以侧妃之位。每每听简少华提及沈五,那流转的目光隐隐有一抹特别的期待,这。刺痛了乔曼玉的心,不是不可以纳妾,只是不可以付之情意。昨天,沈五以死拒绝简少华,乔曼玉又被刺痛了。她心爱的丈夫,人中的龙凤。人家居然瞧不上!而自己的丈夫,更不肯放手,与她亲近后梦呓呼出“雪儿”两字!
沈雪唇角微抿,抿出一条半月形弧线,浅浅一笑:“小女子正是镇北侯府的五小姐,不知你是哪家贵女。”
声音轻而温柔,令人如沐春风,却有一股寒意直透乔曼玉的心底,她居然说不认识信王府世子妃!乔曼玉气得绞扭着绣帕,精致的妆容现出一片铁青。
孔淑宁出声道:“沈五小姐,这是信王府的世子妃,还不见礼,可别丢了沈家的脸面!”眼光幽深,有说不分明的情绪。
沈雪目光微凝看向孔淑宁,按理,她该叫自己一声表姐,想来因为她是庶女,这声表姐便不屑叫出来了。沈雪保持着浅浅的笑意:“不好意思,小女子久居深闺,未曾见过世子妃真颜,既然孔四小姐说她是信王府的世子妃,那小女子便给世子妃见个礼,想那信王府世子天人之姿,世子妃自当是人间极品,不会与我这没见识的小女子一般见识。”对着乔曼玉微微一裣,却是连腰都不曾弯下一分。
乔曼玉气得几乎仰倒,她能不计较吗,沈五这是给皇族行礼吗,普通人之间的见面礼也比她多十二分谦和,可她若是计较,便成了与这庶女一般见识,还会堕了简少华的好名声。原想嘲笑她一介低下庶女也敢进聚春和,却被她生生僵在当场,发作不得。乔曼玉若是知晓沈雪所说的“极品”之真意,怕是要跳起来打沈雪耳光了。
乔曼玉抬出简凤仪:“沈五小姐,公主在此,你也如此托大,竟是不把公主瞧在眼里?”
这帽子扣得够大,对公主不敬,便是对皇家不敬,大不敬之罪是可以杀头的!
沈雪茫然四顾:“公主?敢问世子妃,公主在哪里?”浅笑不变,“公主出行,有凤旗四,布旗十六,每旗甲士两人,四御杖,四吾杖,四立瓜,四卧瓜,金辂居其中,公主坐其上,前有内侍二十四,后有宫娥三十六,护卫持枪者八,佩刀者八,带弓箭者八,礼乐开道,乐器列八个喇叭、四个唢呐、两面云锣、两面金鼓、两根凤笛、两根平笛、两支笙、两支箫。”笑容更盛,“世子妃,恕沈五眼拙耳拙,不知公主在何处出行。”
冬果死死低头,死死咬嘴,不让一丝笑从口里溢出,双肩只不停耸动。
简凤仪听得甚喜。天家富贵岂是寻常人家一双眼睛能够看得过来的,只表面上的金银焕耀就能炫花了人的眼,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豪富已是难求,更兼至尊至贵。自幼生长帝王家,集人间富贵于一身,从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这种优越感已嵌入简凤仪的骨子里。
乔曼玉见简凤仪面带微笑,暗自一咬牙,呵呵一笑:“没想到沈五小姐倒是个才学极好的,对公主出行的仪仗如数家珍,便是本妃入信王府三年,常在宫帏行走。亦不得如此了解,沈五小姐莫不是多在心中肖想能得公主风华?”
这话似在称赞沈雪博学,却是暗指沈雪觊觎公主的威仪,往深了去即是有不臣之意,说得十分诛心。简凤仪果然变了脸色。
沈雪温文尔雅道:“当年世子妃才名动长安,引无数世家子弟竞折腰,小女子得世子妃赞一句才学好,实在不敢当,只因小女子素来愚钝,读几卷书亦不求甚解。只知死记,皇家仪仗,南楚礼记上怎么写。小女子便怎么说,若有感悟亦是感天恩之巍巍。”稍稍一顿,笑意不变,“小女子曾在书局里见过待估的才子佳人话本,世子妃乃长安佳人。难不成世子妃看过那话本,也生出了姐妹同嫁的心意?”那笑,丝毫不达眼底。
乔曼玉听得“姐妹同嫁”,心头震动,不是不知简少华的留情脉脉,她恨不起简少华。只得将一腔暗恼加给被简少华勾得神魂颠倒的乔妙玉。
乔妙玉自小体弱,极得父母怜爱,滚被窝这样的艳事传播奇快。在此不得已之下,乔妙玉委屈嫁与简凤歌为妾,偏心的父母必定分她一些乔家势力,这是简少华不能容忍的。乔曼玉心里则是痛快的,假简少华之名送去白绫。总算不必再见乔妙玉整日里在自己面前现来现去,与简少华眉眼传情。谁知乔妙玉竟不肯以死保名节。气得乔曼玉肝儿疼,连简少华的亲近都提不起劲。
忽听沈雪说“姐妹同嫁”,恰似一把利剑挑破她最不能说的伤口,且将这伤口暴露在众人眼前,乔曼玉一时大恨,绣帕一甩,冷冷道:“公主在此,沈五小姐不说给公主见礼,却在这儿说个没停,失礼是轻的,冲撞公主,你可知罪?”简凤仪这杆枪,她一向用得顺手。
简凤仪很遂乔曼玉的意,出声斥道:“本宫在此,休得无礼!”
沈雪微抬了抬下巴,浅笑着:“小女子卑下,只闻凤仪公主大名,从不识凤仪公主金玉真容。今天既有信王府世子妃指认凤仪公主微服出行,公主又自承身份,臣女自当大礼参见凤仪公主。”右手压左手,双手平错至左胸前,右腿后屈,屈膝,低头,口中称,“臣女镇北侯府沈五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金安。”
话里埋了个深坑,简凤仪微服出宫,轻装简从,本不为人所知,现在身份公开,一切平安还好,若是遭遇意外,叫破简凤仪身份的乔曼玉则难辞其咎。至于意外,既是意料之外,那么谁也不知道意外是什么,会在何时何地发生。于普通人来说,无意外则无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无意外,活得太平淡。
饭庄内外看热闹的人自有认识信王府世子妃的,见世子妃指认凤仪公主,又见公主自承身份,谁也站不住,纷纷向简凤仪行大礼。
简凤仪瞟了一眼屈膝的沈雪,掉过头去问孔淑宁:“昨天夫子留的绣图,你想好绣什么了吗,总是绣些花花草草的,我都绣得烦了,不如绣个人物,怎样?”
孔淑宁脸颊微红:“臣女画样不如公主,不知公主想绣个什么样的人物?”眼波从沈雪脸上转过,竟闪起浓深的嫉恨。
沈雪蹙了蹙眉,这位镇北侯府的表小姐,向来眼高于顶,不屑与庶女说一句话的,何时瞧着这么不对付了?貌似被自己抢了心爱的玩具一般,有没有搞错!沈雪撇撇嘴,暗自唾弃一声,随即直起腰身,安安静静地后退一步,垂眸敛目,身姿挺直如竹。周围众人行完大礼,亦直身恭立两旁。
乔曼玉看了看简凤仪,斥道:“公主与你说礼毕了吗?你自行起身,无礼公主威严,当是大不敬!”
故意晾着屈膝行礼的人,显自己的威风,令别人憋屈,嗤,玩得不要太幼稚。沈雪心头哂笑,面上不惊不动,只以讶然的口气说道:“公主没说礼毕吗?世子妃是在说公主要我等一直行礼不起吗?久闻凤仪公主温良恭让,礼仪周全,极得圣心,怎么会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做这刁难百姓的事情?”
凉凉地一笑,拖长了语调,“圣上已许公主和亲北晋,据说北晋的二皇子便在这聚春和的后楼暂住,沈五窃以为,世子妃须当慎言,莫坏了公主仁义名声,在北晋人面前,丢南楚的脸面!”
简凤仪立刻瞪了乔曼玉一眼,道:“表姐休再多言,赶紧上楼用膳吧。”一抹红晕漫上双颊,悄悄漫过耳垂。
沈雪眸光微凝,简凤仪竟是心动慕容迟了?微服到此,是想见一见慕容迟吗?还是与慕容迟有约,上演一出西厢幽会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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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滋事
简凤仪仪态万方,在众贵女的簇拥下往楼上走去。
沈雪微一躬身,声音轻细:“公主金安,臣女告退。”
简凤仪不耐烦摆摆手,孔淑宁轻轻一扯简凤仪的衣袖,脸颊晕红,欲语还休,简凤仪眉尖一挑,皱起两条弯细的柳叶眉,瞅了瞅郑秀雅,懒懒地开口道:
“沈五,你随本宫来吧,有些话,本宫要问一问你。”
沈雪眯起了眼,孔淑宁抽什么风要跟她过不去,没事找事,准没好事,既然你们要不客气在先,那我就不客气在后好了,偏过头与冬果耳语几句后,随在她们几个身后。
走至楼梯口,沈雪嘴角一勾,身子前扑,似乎就要扑上楼梯。
上下楼的食客很多,硬木的楼梯包裹着一角锃亮的铜皮,众人面前摔个跟头,形容狼狈是小事,扑上这样的楼梯,鼻青脸肿,能磕得毁伤了脸,于未出阁的女子而言,事情太大了。
惊呼声四起!
沈雪前倾的身子一斜,抱住了楼梯栏杆,脚尖一勾一转,踩住一条墨蓝色裙摆,及裙摆下的一只脚。只听得“刺啦”衣帛破裂的声音,随之一声惨叫,一个墨蓝身影不偏不倚扑倒在楼梯上!
惊呼声更甚。丫环急急上前扶起那人,那人三十来岁,裙子破了,露出里面的浅灰色中衣,一丝不苟的圆髻摔乱了,钗环也歪了,几绺散发披在满是鲜血的脸孔上,倒似夜半出来飘荡的冤魂。
孔淑宁失声叫道:“陶嬷嬷!”随即掉过头来冲着沈雪悲愤喊道,“你,是你绊的我家陶嬷嬷!沈五,你在镇北侯府里是个懦货。出了侯府离了大舅母竟嚣张起来!”挥手叫自己的两个丫环,咬牙切齿道,“今儿我就替大舅母管教管教你这没见识的庶女!”
沈雪容色淡淡看着两个向自己扑来的小丫环,嗤笑道:“什么时候孔家的脸面比沈家的脸面还要大了?主子犯了大错,由奴婢背着,奴婢犯了大错,是杖毙,还是发卖?”以她恢复了三成的武功,便是这一众的小姐丫环一起上,她也能应付有余。只不过既然决定背起娘亲的遗愿,这些个不值一提的小把戏,能忍则忍了。
两个小丫环大惊。失神地看向孔淑宁。孔家家主是京兆府尹,正三品,长房的孔捷是京卫指挥使司同知,从三品,孔家两代当中都没有一人官职高出沈家的。甚至可以说,孔家依附沈家而存在,沈家的奴仆都不是她们能开罪得起的,何况沈家的主子,尽管庶子女只算半个主子,那也占着主子的名头。
沈雪微眯着眼。笑意冰凉:“沈五敢问孔四小姐,你今日能替镇北侯府的沈家大夫人教训沈五,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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