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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不奉陪-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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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 

沈雪的脸上闪出了厉色。明氏!十多年来,沈雪对生母除了“明”姓一无所知,在镇北侯府,“明氏”似乎是个禁忌,从来没有人提及半个字,也找不到明氏存在过的一点痕迹。现在,终于有人提了,却是这样的诋毁,欺负死人不能辩白么!沈雪深深吸一口冷气,她这是挡了谁的路吧,连着向她砸大石头,不在乎把她砸得血肉模糊,不在乎拿她的命蹚路,有多大的诱惑令某个人不惜打破镇北侯府的禁忌也要诟病她出身卑微,——信王府世子?落水,被救,很好,命运画出了相同的轨迹,她总得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得回的前生记忆,习老大说,兔子急了也踹鹰!

冬草和冬果呆住了,此时五小姐流露出来的神色,是她们从没见过的冷厉,是那种“触龙逆鳞者必死,犯凤虚颈者必亡”的凛冽,两个人不由自主,不约而同,小小雀跃,五小姐挺直腰,咯,是那个人一直期待的哦!

沈雪再次深吸一口冷气,厉色不再,平静如水,浅声道:“走吧,到毓秀园给老太君请安去。”

“小姐,药来了!”冬花人刚进院门,声音已飘到楼上。

“哟,冬花,这是小姐的药吧,交给我吧,你在大厨房忙得也累了,下去歇会儿吧。”换了一身浅棕色软绸袄裙的项嬷嬷笑容满面,从冬花手里接过食盒,稳当当踏上楼梯进了屋。

冬花跟在项嬷嬷身后,笑道:“我不累,小姐醒过来,我这心呀就从嗓子眼落回肚子了,呀,小姐起来了啊,奴婢打水去。”

沈雪浅笑道:“冬花歇会儿吧,你们三个,快去用早膳,一会儿到毓秀园。”

三个丫环福一礼出屋下楼。

项嬷嬷打开食盒,一边提着紫砂药罐把药汁过滤注入青花瓷碗,一边问:“毓秀园离着可远,小姐的身子骨儿受得了不?本是孝心去见老太君,倒是怕有人多嘴说会过了病气给旁人,不如多歇两天,好利索了再出门。”

沈雪不语。这是担心过病气,还是拖延时间不想让她知道某些事?沉吟片刻,道:“老太君赏下了血燕,我要是不去谢一下,落在有心人眼里,那就是不给长辈请安,不给长辈请安是失礼的、不孝的,老太君或是三夫人责怪下来,我可担不住,连累项嬷嬷挨板子,我会难过的,在这侯府里,也就是项嬷嬷对我好。”

项嬷嬷笑道:“小姐说的也对,小姐是个没人疼没人帮的,说话做事让人揪着错处,小错也成了大错。嬷嬷的乖小姐,越发懂事了,来,喝了药,嬷嬷陪小姐一起去毓秀园。”说着话,把药碗递给沈雪。

沈雪接过药碗,轻轻吹了吹热气,并不迟疑饮下一口,心头随即滚过冷笑,这是不死心呢,非让她躺在床上做活死人,那幕后的黑手,今日在侯府我容你再一再二,他日现了原形休怪我手辣!小脸皱到了一起,勉强挤出一句“好苦”,呕呕止不住呕吐,一大口药汁连着刚吃下的燕窝粥桂花糕,粘了糊漉酸了吧唧的全都吐到了地板上,呕吐中一个掌不住,药碗滚落地上,药汁洒了一地。这动静唬得楼下正吃早饭的三个丫环忙不迭跑上来,倒水的倒水,打扫的打扫,拾掇的拾掇,一通忙活。

沈雪漱了口,脸色更苍白,望着项嬷嬷,可怜兮兮道:“嬷嬷,这药太苦,咽不下去,嬷嬷,不喝了好不好?”

项嬷嬷呆了呆,忙道:“小姐,不喝药,这身子怎么得好,嬷嬷给小姐拿蜜饯吧,小姐想吃梅果还是桃脯?”

沈雪咳嗽两声,有气无力:“项嬷嬷,你帮我去毓秀园告个罪吧,和老太君说,我缓过神来一定去给她请安,冬果,准备热水,我要更衣,冬花,你把花瓶里的枯花丢了,摘几把藿香叶子插上,再泡一杯藿香茶来,冬草,换上晒过的被子,睡着舒服些。”四个人各有安排,与平常无异,应该可以起到一定的障眼作用,免得那幕后的人过快生疑。沈雪又咳一声,她需要时间筹谋,冲动是魔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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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摔跤

项嬷嬷细细看着嘴唇发青无血色的沈雪,忧虑不已:“小姐,嬷嬷听你的话,嬷嬷这就去见老太君,小姐你要乖,好好歇着,小姐什么时候想吃东西了,嬷嬷给你取去,身子是最重要的。”

沈雪勉力一笑:“知道了,嬷嬷你快去吧,晚了要受老太君责备的。——哦,嬷嬷,把药收走吧,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有老太君赏下来的血燕,我会好起来的,是药三分毒,实在不好了再吃吧。”

听得“毒”字,项嬷嬷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颤,“喏”一声笑了:“小姐身子总弱,这是吃药吃怕了,也对,是药三分毒,不吃也罢,好好调养比什么都重要。”转过身提起食盒往外走。

冬花抓着枯花也往外走,看见项嬷嬷提了食盒,连忙道:“项嬷嬷,这是奴婢的活儿,还是奴婢来吧。”不由分说几乎是抢过那个装药罐的食盒,嘴里嘻嘻笑道,“项嬷嬷是长辈,动动嘴就好了,奴婢年轻,手脚快——”话还没落,脚下绊着门坎,身体一下子摔出门去,重重地摔向前廊的雕花扶栏,若不是项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扯住裙带,冬花很有可能撞断扶拦,摔下楼摔到院子里去,真是太悬了!

冬草惊叫,顾不得看一眼沈雪,急忙扑上前扶起冬花:“可摔着哪儿?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不叫人省心!小姐仁厚不计较,你自个儿更该小心做事,搁别个院子,不知吃多少板子!”

冬果很不厚道地嘻嘻笑道:“冬花姐姐人长得好看,摔跟头也摔得比别人好看,光把手上东西摔了,一点点没摔着脸,冬花姐姐的荷包要清减了。”

冬花瞪一眼冬果,骂道:“想我摔烂了脸见不得人?你那个荷包要是鼓鼓的就奇怪了,没我也轮不到你个小懦货在主子面前得力,美得你!”回头看看楼下摔烂的食盒、摔碎的紫砂药罐,瞟了瞟项嬷嬷,揉揉胳膊肘儿,揉揉膝盖,揉揉手掌,又拍了拍心口:“菩萨保佑!”

冬果正准备下楼,一扭头一吐舌头,嘿嘿道:“菩萨有眼,只保佑好人的。”

冬草扶住因膝盖疼痛而有些站不太稳的冬花:“菩萨慈悲保佑你,保佑你被项嬷嬷扯住,保佑你没把胳膊腿摔断咧!”看项嬷嬷,“抻着项嬷嬷没?得亏项嬷嬷,不然说轻的也得个把月下不了床。谢项嬷嬷啊。”再回头责备地瞪冬花,“杵着发呆,摔傻了怎的,损了大厨房的东西要赔的,赶紧求小姐饶恕吧。”

“你们两个丫头倒是要好,”项嬷嬷怜爱地抚平冬花衣裳上的褶皱,“都是小姐跟前的,谢不谢的听着不亲,冬草为了你好,冬花你还真得改改毛躁的性子,总这个急火火不稳重的样子,连累小姐被人笑话教仆无方,惯着你们不成体统,小姐的名声一点点的都在小事儿上,名声不好,选夫家可得费死劲,你们呀,往后说话做事多长几个心眼儿!现在小姐身子骨不好,多说些软乎话,别磕一个头就算完事,自求多福,嬷嬷走了。”下了楼梯,叫过一个婆子把院子收拾干净,径直往院门走去,插在发髻的紫金钗上的红宝石在晨光中闪过一点瑰色。

沈雪看着这一派唱念做打,微微冷笑,这一跤摔得可真有趣,大大咧咧碎嘴碎舌的冬花原来也是个有趣的,这三个丫环,怕是都不干净。侯府里没有一个主子把听雨院放在眼里,自然怪不得仆妇踩低,月例银子虽无短缺,终究是有限,比不得其他院子见惯的各种赏赐,有谁不是可以被收买的,或者在她们进听雨院之前就已认了主子,五小姐从来不是她们的主子。

沈雪忽然意兴阑珊,在这个忠孝治家国的帝王社会,子女的一切都在爹娘手里拿捏,几乎不可能自主未来,男尊女卑,寻常女子更是无法脱离家族而独自生存。在这个三代功勋的侯府内宅,娘不是亲娘,不怪她冷眼,爹可是亲爹,却是多一眼都不给她,爹不疼,娘不爱,兄弟姐妹欺负是常菜,她的婚事一定用来为侯府换取利益。坐以待毙?那是落水之前的沈雪,往后的沈雪,以无母庶女之弱胜功勋侯府之强,必须的。

沈雪看着跪在脚下求饶的冬花,淡淡道:“那药,你一直照看着,没离开过?”侯府上下数百人,药库的药材进进出出,保不齐有人会动歪脑子,管事按方给冬花拿药,不好说有没有无意或故意拿错;大厨房事多物杂,来来往往哪个院子的都有,最是个容易出乱子的地方。煎药的是冬花,端药的是项嬷嬷,她也不能冤了冬花或项嬷嬷不是?

冬花抬头看沈雪,看到她苍白的脸上若隐若现一个凉飕飕的笑意,习惯的碎碎念不由得全都吞回肚子里,闷声道:“是。”

沈雪笑意略深,一眨不眨盯着冬花,然后幽幽吐出两个字:“真苦。”

冬花双肩一垮,难不成药不苦蜜苦?一转念,亏得药苦才没出乱子,菩萨保佑!咯,这可是件大事,必须得让那个人知道!圆圆的莲子脸一皱一抽,快哭了:“小姐,良药苦口唉。”

沈雪唇角弯弯:“你摔坏的东西,你自己去公中报赔,我就不管了,冬草说你得改改这毛躁的性子,项嬷嬷说你没个侯府丫环的稳劲儿,赔几个钱长长记性也好,冬果也说你的荷包可以清减清减。”沈雪轻松将祸水引给项嬷嬷和冬草冬果,那意思,冬花,你得明白,不是小姐我不想给你报赔,项嬷嬷和冬草冬果她们三个都说让你赔钱是为了你好。

冬花真哭了,就指着这几个钱攒嫁妆压箱底呢,一抹泪,恨恨地瞪向冬草。

冬草脸一变,只觉得满嘴发苦,吃了一大把黄连的苦,小姐,小姐怎么能——“挑拨”呢!会“挑拨”的五小姐,还是五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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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两生花

沈雪瞄瞄冬花,挥手让冬草扶她站起来,缓缓吐出三个字:“我饿了。”毛老人家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冬花哭泣流泪的脸立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小姐等着,奴婢去大厨房取燕窝粥。”转过身,抬脚就跑,险险和上楼刚到楼梯口的冬果撞个满怀,冬果闪得快又抓住栏杆才不至于滚下楼梯。

沈雪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冬果脸也吓白了,看到沈雪那清洌无波的神色更是心怯,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貌似要把自己缩成透明人,而又不得不禀告:“小姐,热水准备好了,衣裳也放好了,奴婢扶小姐去沐浴?”

沈雪:“冬花去大厨房了,你去摘些藿香叶子插花瓶里吧,再备好藿香茶。”

冬草伸手准备扶沈雪:“小姐,你身子还弱,由冬草伺候着吧。”

沈雪摇摇头。之前的沈雪,近身很多事都是自己做,现在更不习惯让人伺候洗浴。缓步下了楼梯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浴室墙壁地面一色儿用光滑的青石板砌铺,上嵌一面硕大铜镜,室内中间一个注满水的大木桶,两侧各有一个方形石瓮,一瓮热水,一瓮凉水,瓮中漂着一只长柄木瓢。

沈雪除去衣服,跨进浴桶坐了下来,头仰靠在宽大的浴桶边缘,周身浸入温热的水里,缓缓地闭上眼,大脑开始飞快运转。

上一世跃马持抢驰骋过沙场,千军万马中可取敌上将首级,又一世是军械学院的高材生,莫说各种枪械,火炮导弹也是玩过的,学生时代的每个假期,爸爸抓她去跳伞,妈妈抓她去特训。那一对模范军人夫妻,他们知道深爱的独生女儿是死于谋杀而非车祸吗?往后的岁月再无人承欢膝下,他们一定非常痛苦吧。沈雪忽然觉得鼻尖一酸,爸爸,妈妈,多么遥远的称呼,又多么温暖!

这一世,她有生身的爹娘,却无爹娘的疼惜!两行清泪悄悄滑落,沈雪掬起一捧水从额前流下,过去的让它过去吧,就现在这个小身板,能干什么呢,好的身手不是想象出来的,必须经过锻炼,对自己狠,将来才有机会对对手狠,无论何时何地,只有强者才有说话的资格。侯门深如海,暗影憧憧,想锻炼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定得想个办法!找回一身武功,也就找到了侯府之外的立足之地。

想到了出路,沈雪心头的郁气散了不少。悠然洗完澡,用棉巾擦干身子绞干头发,穿上丝质中衣,披上锦缎披风,沈雪返回楼上的房间。

此时的沈雪并不知道,上一世的她车祸身亡不久,沈爸在抢险救灾中为抢救国家军工战略物资牺牲,同一天沈妈在执行缉毒任务中为保护战友牺牲。

******

侯府的荷塘原来种着半塘的荷花,此时已是八月下旬,晚荷也已开败,只有满月一般的荷叶在水中茂密地生长着,红白锦鲤在荷叶下悠闲地游弋。荷塘边盛开着一大片妖艳的红色花朵,一眼望去竟仿佛是燃烧的血火,红得夺目而惊心。凉爽的秋风夹着桂花的花香从荷塘那一边飘过来,香里透着蜜一般的清甜,荷塘边的红衣少女想要抓住那鼻尖之间的清甜,似乎又一瞬间被另一种令人更加沉醉的蜜香吸引。

“这三年,你我的日子都过得太平淡了,既然你失了光华,那么,我会让你看着我,看着我沿你走过的路,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处,与他一起望最美的风景!你,我会在你的身边堆满这些美丽的红花,传说,花香是有魔力的,能唤起前生的记忆,哦,你想起前生又如何,亦只能看着我,眼睁睁看着我捧走你的幸福,比你还幸福!”

鹅卵石的小路那边,匆匆走来一人,见到红衣少女,好似被惊着了,止步福礼。

红衣少女的目光似不经意地从红花转向荷叶,眼角却扫视周边,低低道:“成了?”

那人诚惶诚恐:“老奴无能,那事儿,没成。”若是有人看见,不过是觉得这人深惧红衣少女罢了,在这侯府里,有几个不惧红衣少女的?

红衣少女秀丽的眼眸飞快闪过一丝怒色,脸上却是泰然自若,压低的声音则是狐疑不信的:“怎么可能不成?那是十两金子一钱的宝贝,若是有什么不妥,据说只是极淡极淡的酸味,被那贱种发现了?”

那人退后一步,垂着头:“应该不是,那样子作不得假,也从不是个会作假的人。况且第二次是下在药里的,药的味道本就重得很,那点儿淡酸根本不显,许是凑巧。”这一退,令人觉得这人大概是被红衣少女喝斥了。

少女目光如冰,盯着那人,忽地一笑:“你跟了我也不少时日了,想要的我都给了你,我要的回报就是看你这一桩做得成做不成,机会由你自己把握,我只看结果,别让我失望,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这一笑,秋天湛蓝如洗的天空竟似暗了三分,惊心动魄的红花也失了颜色。

那人立即福一礼:“奴婢省得,奴婢豁出性命不要,也会做成这一桩。”

红衣少女笑得更深:“保全自己也很重要,再多的银子也得有命花不是?”远远看来,人们可见红衣少女的笑容,令人觉得她必是被眼前的人取悦了。其实,笑,有时候就是个表情,与心情无关。

那人再福一礼:“谢主子关怀,奴婢一定不让主子失望,奴婢告退。”身影很快消失在鹅卵石小路的另一头。

风吹过,绝美的红花随风起伏,风送花香。

红衣少女轻轻一抖帕子,有细尘飘落,淡淡地笑着,笑意并不达眼底,她叹息一声,喃喃低语:“如果你不肯老老实实走我给你铺下的路,那么,就走一走我曾经走过的路吧,也许会有不同,祝你好运哦!”细尘飘落到的荷叶,忽然现出浅浅的焦黑,好似一瞬间枯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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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一猜这红衣少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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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阎王殿

冬花已从大厨房取了食盒回来,正和冬草、冬果说着话,一眼看到五小姐进屋,三个人都呆了呆。

一身简单的雪白柔软的中衣,衬出南方少女发育良好的玲珑身姿,披垂的湿润头发黑如墨玉,露出莹如白玉的前额,有一种沐浴后的自然清新,无眼波流转的娇弱美态,亦无妩媚动人的艳冶风情,只静静地站立着,那一点点苍白的面容,眼角斜飞的凤眸,长入鬓角的剑眉,线条分明的圆润的樱唇,却有着画笔难以描绘的妙到极处的和谐,那清冷凛冽的气度,宛若冰山上的雪莲开放在三千红尘!

人人常常夸赞长安城里的贵女们个个美如天仙。三个丫环齐齐想着,天仙太远,五小姐太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五小姐,给她们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以前只觉得五小姐总是垂着头,不喜被人瞩目,安静得近乎无声无息,从无今天这样,如璞玉去岩,似明珠除尘,散发着冷若冰霜却又妍雅明丽的光华。这种感觉是陌生的,却又让她们觉得无比欢喜。

冬果喏喏道:“小姐,也不比她们差的。”

沈雪似笑非笑瞥一眼冬果,五小姐我素面朝天不比她们浓妆淡抹差的好不好,转目看着冬花:“布膳吧。”

冬花正发呆,闻声忽地跳起来,“哦”了一声打开食盒,端出一个又一个彩绘花边的碗碟,开始碎碎念:“小姐瞧着,莲蓉水晶糕,薄荷水蜜糕,藕粉桂花糖糕,茯苓软香饼,翡翠香芹虾饺,豆蔻饮,红枣莲子羹,野山参乌鸡汤,哼哼,七小姐自以为得三老爷宠哩,老太君赏给小姐的血燕也敢抢,说什么给八少爷吃,八少爷落了水是小姐第一个救上岸的,回到府活蹦乱跳的就差上房揭瓦了,便是这样那老太君也没少赏,百年参论斤的舀,八少爷能短了血燕?哼哼,都是三房的庶小姐,谁比谁高贵不成,七小姐敢在大厨房抢五小姐的燕窝粥,五小姐的冬花就敢把大厨房的糕糕点点汤汤水水搜罗个遍!哪个瞪一眼,冬花踹一脚!”

七小姐沈露露,生母小孙姨娘有个良妾的身份,沈凯川捧在手心里怕摔着的宝贝,沈雪微微一笑,有着嫡女的双名也大恨着不是从艾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吧。静静注视着冬花,沈雪说道:“你这般放肆,不怕被拖了去打板子?”

冬花大无畏地抬头挺胸:“不怕,主辱仆死,要挨板子,奴婢也得拖着那些欺负了小姐的一起去,七小姐在三老爷跟前再得脸,五小姐也不是她可以欺负的,更不是一帮子没脸皮的下人可以欺负的!”

沈雪坐到桌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糕,喝着汤:“七小姐从听雨院要走的东西还少么?你家小姐从来就是谁都可以踩两脚的,你能一一踹回去?也不怕闪了你那小蛮腰?”

冬花嘿嘿笑道:“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小姐挺直了腰,奴婢就不会趴下!”

沈雪抬手捂嘴,捂住差点喷出的红枣莲子羹,缓了缓神,漱一漱口,又净了手,站起身,直视冬花,眸中闪起明锐的亮光:“冬花,你这是得谁做了靠山,敢放这样的疯话?”

冬果抖一抖,暗道,我也想伸伸胳膊踢踢腿,弄俩荷包玩玩。

冬草脸色变了变,却没象平常一样去捂冬花的嘴或是扯她的衣袖,皱起了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冬花。

冬花嘻嘻笑道:“奴婢自然是听……听,听小姐的吩咐啊,小姐救了三个哥儿的命,是侯府的功臣,谁再欺负小姐,那就是侯府的罪人!小姐昏了一整天,在阎王殿那儿打了转儿,牛头马面都不敢勾了小姐去,这侯府的下人还能比那牛头马面更厉害?小姐就是奴婢的靠山,奴婢的靠山就是小姐,小姐好了,奴婢才好,小姐不好,奴婢也不会好。”

沈雪眯起眼斜瞅着冬花,凉凉地说道:“冬花,还真让你说着了,小姐我真到了阎王殿,不过,没见着阎王爷,见着阎王奶奶了,阎王奶奶拉着我逛阎王殿,见着崔判官、钟魁、黑白无常,还要我做她老人家的学生哩。临走的时候让我带句话给你,话太多了要下拔舌地狱的。”

冬果“嘤”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满眼是惊恐的泪:“小姐,别吓奴婢啊,奴婢胆小,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冬花用力捂住了嘴,两眼瞪得浑圆,愣愣地,忽然道:“那小姐有没有告诉阎王奶奶,冬花虽是个话多的,也说过些瞎话混话,可从来不做昧良心的坏事,不做损阴德的龌龊事?”

冬草侧侧耳,似乎听到什么,挑了挑眉头,笑道:“冬花,你个笨丫头,你算个什么,劳阎王奶奶记得住你,小姐吓唬你的。唉,就你这么个笨笨的,我倒是想问问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冬花莫名其妙:“猪是怎么死的跟我有关系吗?”

冬草撇撇嘴:“因为你太笨,猪被你气死的。”

冬果“扑哧”笑,看着冬草冬花同时扔过来的眼刀,缩缩脖子转过身,就见两个瘦小的肩膀在耸动。

冬花一拍脑门:“不对啊,我一直都是个笨的,冬草你咋还活着呢?”

冬果忍不住又“扑哧”一声,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猪都不如啊冬草姐姐!

沈雪拈一块莲蓉水晶糕细细嚼着,眸光微转,好整以暇地从三个丫环的脸上看过去,此刻,她的这三个丫环貌似和谐得很唉,这可不行,她们不生事,她就该有事了,必须得让她们掐起来。眯了眼,心里的小人儿优雅一笑,我是小人哦,小人会用离间计哦。

这一眼,看得三个丫环心肝直颤,小姐,那个无争、无求、无事退三尺的五小姐,也会憋着坏?

“呵呵,院子门口都听得到你们在笑,说什么好笑的再说一回,让嬷嬷也笑一笑啊。”项嬷嬷迈步走进屋来,对着沈雪福一礼,笑道,“小姐精神大好了呢,果然是不需要吃药的,嬷嬷这回安心了。”

沈雪抬起头微微一笑:“嬷嬷回来了,老太君那里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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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大大给兔子留第一个评呢?哪位?哪位?

009 打扮

项嬷嬷微露惧意:“小姐啊,老侯爷和老太君都在毓秀园等着小姐,嬷嬷听得老太君身边的丫环们报信儿,上上下下的主子都在往毓秀园赶,嬷嬷说句犯上的话,老太君可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小姐,赶紧过去吧,老太君一个不高兴,这听雨院能翻过来!”

冬花吓得跳起来:“项嬷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上上下下的主子,好大动静啊,项嬷嬷没打听出什么来?”

冬草苦笑:“冬花吓呆了吧,项嬷嬷拿什么东西去打听消息?听雨院拿什么去和别的院子争?”

冬花嘀咕道:“谁吓呆了啊,这不是问问嘛,项嬷嬷去毓秀园告罪说小姐醒是醒了,可还虚弱得很,稍后再去请安,老太君却不管这个,定要小姐现在就去,还传了全府的主子,小姐什么时候成让全府等候的贵人了,这是要三堂会审,不,侯府公审?老太君在府里那是一人之下,可也不能这么不待见小姐吧,比起长房二房隔了房头的,小姐可是她的亲孙女唉!”

沈雪示意冬果端过豆蔻饮来,不紧不慢优雅地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在她的记忆里,老太君对她从不假以辞色,不近,不喜,这种情绪,应该来自于对她生母的厌恨。明氏,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项嬷嬷急得额上出汗:“嬷嬷的好小姐啊,听雨院离着毓秀园最远,小姐这还坐得住,可是给那些个直想寻小姐错的人生生送了把柄,急死嬷嬷了,快点吧,冬果,快把小姐新做的那套绣缠枝花纹的衣裳取过来,冬花,快把小姐的妆盒摆上来,冬草,快把小姐的首饰匣子拿出来,快,快!”

三个丫环脚不沾地听了项嬷嬷的安排。沈雪抿了抿唇,唇边掠过一抹冷笑,并不说话,端坐不动,如木偶般由着项嬷嬷自作主张。

项嬷嬷挽起沈雪半干的头发,快速地梳了个垂髻,一边上妆,一边喋喋不休:“瞧瞧啊,瞧瞧小姐这脸色,煞白煞白的没一点血色,别惊着老侯爷老太君,那些个主子,没一个好相与的,喔唷,想想腿肚子就转筋,来,嬷嬷的乖小姐,染点胭脂,扑点香粉,抹点唇脂,亮亮丽丽地去毓秀园,还能讨点喜不是?”

沈雪眯了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额发过眉,半遮了眼眸,香粉胭脂掩饰了原本光洁细腻的肌肤,那套绣缠枝花纹的衣裳的确是新的,却是小孙姨娘不要的黄褐色料子做的,领口、腰身以及袖口处又巧妙地做了手脚,穿在身上看起来颇有些臃肿。上个月七夕女儿节,老太君给孙女们赏下衣料,她那块宝蓝色湖丝尽管是大家挑剩下的,她还是忍不住雀跃,湖丝啊,是她得到的最好的衣料了,不曾想还没捂得热,就被七小姐“换”走了。沈露露,如此浅眼皮子的你,我若与你相争岂不是拉低了我和你一个水准?不过让你吃一回瘪,应该挺爽的吧。

沈雪笑微微站起身:“嬷嬷的手艺真好!粉嘟嘟的看着就想咬一口。”

三个丫环一起垂下眼睑,不约而同想,小姐这是啥眼神儿?咬一口,不怕咬一口粉呛着?

沈雪低头理了理衣裳,扶了项嬷嬷的手便走,刚到门口,忽然“噫”了一声:“冬草,快点儿,把我那块刻着字的翠玉牌找出来,齐齐地都到了毓秀园,可别让人认错了去。”

冬草一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想说了,从鼻子里“嗯”一下便翻找开了,一边找一边嘟嘟囔囔:“明明瞅见的,咋就不见了呢,会在哪儿呢?”默默地呐喊,小姐,那翠玉牌是我亲手系在你腰带上的好不好,你自己藏起来捉弄人,不带这样玩的!

“都说你是个稳重的,我看还不如冬果,收东西也没个条理,”沈雪看一眼项嬷嬷,貌似很可怜地开口道,“要不嬷嬷先走一步,告知老太君,我找到翠玉牌就来,老太君面前嬷嬷千万要说些软话,免得老太君恼了我,到时挨罚的又是你们。”心里的小人摇头晃脑,冬草,算你聪明,委屈你了,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呢,你们一个个地都会装,我这个主子就是现学也得学会了不是?

项嬷嬷想了想,无可奈何道:“小姐可要快些,嬷嬷先去了。”

待项嬷嬷的身影在院门口消失,在三个丫环目瞪口呆之中,沈雪疾速冲到楼下的浴室,洗去满脸脂粉,照着镜子拿起剪刀对准刘海儿一顿狂剪,然后拆了垂髻,用梳子梳得顺溜了,她的头发又多又密又黑又亮,倾泻而下,真的好似一帘黑瀑,又似一匹黑缎,松松地歪编一根大麻花辫儿垂在胸前,用一根水蓝色丝带系成蝴蝶结绾就,回到楼上,打开衣柜换穿了一身看着比较顺眼的水蓝色描绣雁飞湖苇的长裙,将翠玉牌系在腰间。

沈雪心情良好地看着镜子里的人,长眉入鬓,凤眸晶亮,睫毛密长如黑蝴蝶的翅,不颦不笑,眼底自有羊脂白玉一般的沉洌。

斜倚着门框,微抬下巴,沈雪隐去笑意,冰冰凉地看着三个还没回神的丫环,冰冰凉说道:“小姐我也不知道此去毓秀园是凶是吉,你们,谁跟我去?”

冬花使劲晃了晃脑袋,一拍胸口道:“哪怕是杀是剐,奴婢也随了小姐去!”

沈雪轻轻一摇头:“你不行,你只是个二等丫环,没资格。”

冬花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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