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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乔传-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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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夫人,城里有人拦住高先生的灵柩,说要当街凭吊!”

“夫人……”

“夫人……”

白毓拼命忍住想要逃走的冲动——连和平时期都这么麻烦,真难以想象孙策平时是怎么撑过来的。

“那个叫蒋钦的不是什么新太守吗!怎么会连这么点事情都搞不定啊!传吴侯令下去,凡是在曲阿城内当街闹事的人,不问出身一律抓起来!”白毓恨恨地把手中的折子挝断,“有人想求情的话一律不见!想要人跟蒋钦要,十个金饼放一个人!他们不是这么有诚意吗?十个金饼总给得起吧。收了钱以后让朱治用这笔钱去雇零工捉虫,!雇不到零工就让他自己领兵去捉!好了我还要给吴侯送饭,有事明天再说!”

逃也般地回到孙策的书房中,却见孙策已经醒了,正拿着一部书在看。

“饿了吗?先喝点粥。”

孙策没有回应,白毓便拿了粥碗去用勺一点点的喂。倩娘熬的鸡肉粟米粥,最是美味滋补。

“明天我们吃荷叶蒸肉好不好?”

孙策点点头。

“毓,我累了,休息吧。”

半夜有人敲窗棂,“夫人,子布大人到了。”

听了这句话,白毓一整天紧绷着的一根筋终于松下了一半。

白毓披上衣服迎出去的时候,张昭也在不停地往府内赶来。见到白毓,马上说:

“夫人,老臣要立刻见到吴侯。”

“子布大人,你现在不能去。”白毓的固执一点儿也不下张昭。

“夫人,你大概还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张昭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

“子布大人,我也不管现在事情有多严重。我只知道即使你见了吴侯也于事无补,反而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伯符现在情绪不稳定,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做傻事。你现在去的话会让一切功亏一篑!”白毓寸步不让。

张昭有些不相信:“我听说今天吴侯曾经传令下去。”

白毓:“那是我下的矫诏。”

张昭怒吼:“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白毓喝了回去,“难道逼着伯符露面,由着他的性子继续杀人,用一个错误来掩盖另一个错误就对了?今天的虽然是矫诏,可也是我一点点推算出来的方案。就算不能让局势缓和,至少也可以给双方留有和解的余地。子布大人,我一直盼着你来,可不是为了跟你吵架。”

张昭的扑克脸终于有些动容:“夫人,请恕老臣疏忽了。一直以来老臣都以为你是个孩子。”

二十八岁的人,怎么也不能算是孩子了。

“子布大人,伯符也并不比我大多少。”白毓的口气也软了下来,“算我求你了,先别去见他,行吗?”

白毓回到书房的时候,孙策睡的正香。心中另一半担子总算放下来了,白毓立刻感到无比疲倦。要知道她今天刚刚长途跋涉地赶回家来,一点都没歇过。此刻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毓,起床了。毓……我今天的荷叶蒸肉呢?”

“烦死了,哪有人一大早吃那种东西的!”白毓终于不堪骚扰地爬了来。晃了晃脑袋,沉淀了一下思绪,忽然惊觉了新状况:

“你没事了?”

某人立刻放弃逗弄白毓,闷不做声缩在棋盘后面,目不转睛仿佛对眼前的残局充满了兴趣。只不过在白毓努力地将马桶抬到书房外,叫人准备早餐,打洗脸水的时候,偶尔会偷眼看那纤细忙碌的身影。

这个小女人,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63。 第65章

“哎呀!夫人啊,你误会大公子了。”白毓还保持着横眉立目的样子,一扭头,面前站着一个颇为慈祥的老婆婆,穿得十分整齐体面,灰白稀少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圆圆的髻,“大公子之前只有倩娘瑶姬两位侧夫人而已。”

这话白毓相信。看瑶姬的样子就不像是能容得下其它女人在府里的。

孙策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跑过去拉过这位老婆婆,热络地问候:“南婆,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是母亲叫你来的吗?”

就像每一个大户人家刚进家门的媳妇一样,白毓身边很自然地被安插了一个吴国太身边的熟人来调教她。南婆是孙府的老人,从不到十岁就在孙坚父亲家里做丫鬟,张大后嫁给了青梅竹马的护院十七叔,从此就在孙家长住了下来。十七叔年纪大了,孙府不再让他做护院,也不想让他夫妻离开,于是给了他一个修理器具的闲职。老两口没有子女,一家人的收入倒是靠南婆在撑着。十七叔无聊了也会编一些篾具拿出去买,补贴家用。

白毓对这个侍奉过两代正夫人的老婆婆非常地满意。这无形中也说明了吴国太承认了她在孙家的地位。她也正好可以通过这位老人家多了解一下孙家情况——孙策那个吃里扒外,站在女人中间就没有了存在感的男人在这一点上看来是靠不住了,所以一早就被白毓轰了出去。

“去陪你的幺鸡吧!”

原来孙家分成两个院子。孙策与诸位姬妾,包括白毓一起住在东院。吴国太与孙策的几位兄弟一起住在西院。两个院子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只是人们自己心里清楚那些属于东院,那些属于西园,一般情况下两个院子里的人不会经常走动。这种分法是吴国太的主意:不能没有规矩,也不会显得太生分。

白毓恍然大悟。难怪她一直都没有见过孙策的几个兄弟。连先回来报信的孙权也没有见到。

南婆一面帮白毓挑选合适的深衣,一面宽慰她:“今天晚上太夫人不是要举行家宴吗?到那个时候夫人就能跟诸位公子见面了。太夫人不喜欢浅色的衣衫,嫌轻佻。夫人你看这件可以吗?”

白毓的衣服基本上都是浅色系的。她无可奈何地看着小玉在一边闷闷不乐地把带来的衣服重新收进箱子里,老大不乐意地说:“我不懂穿衣,南婆说好就是好了。”

南婆倒是很会说话宽慰人:“也对,夫人国色天香,当然是穿什么都好看。哪儿还用的着挑衣服啊?”

白毓由得南婆像玩芭比娃娃那样玩自己,随她摆布,嘴里可说个不停:“家宴的话,倩娘和瑶姬也会参加咯。”

“那是当然。小姐和两位夫人的女公子也会来的。”

“我就不明白了。南婆你说瑶姬夫人容不下其它女人在府里,为什么倩娘那副样子却能留的下来呢?”

南婆笑着:“这就说来话长了。”原来倩娘才是最早进府的,年纪也最大,已经二十二了。瑶姬是孙策第一次征刘繇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个时候囡囡已经出世了。瑶姬虽然凶,却没有办法把一个生了孙策骨肉的女人轰走。“而且夫人不要看吴侯一副对瑶姬夫人言听计从的样子。他其实非常护着倩娘母子的,瑶姬夫人根本拿她们没办法。老身原来还担心乔夫人刚来会被她欺压,看来倒是老身多虑了。”

所以解决女人之间的争端还是要从男人入手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白毓想起自己对倩娘也算不上好,可是倩娘仍然整天一副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那样的性格,就算孙策在的时候能护着她,孙策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会被怎样欺负呢。

三个性格样貌各异的夫人,加上一个风韵犹存的母亲。四个女人一台戏……

这样的人生还有希望吗?

小玉却听得不乐意:“南婆这话不对了。虽然来得晚了些,可再怎么说我家夫人也是明媒正娶来的,跟外面带回来的女人有的比吗?”

“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你们慢慢就知道了。在这府里生活是各凭本领,能留下来的没几个省油的灯。”南婆把一切收拾停当,上下打量着白毓,似乎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

南婆的态度也给了白毓不小的信心,她走到小玉身边转了个圈:“小玉,我看起来怎么样?”

小玉的表情好像看到了陌生人。她歪着脑袋这儿瞅瞅哪儿瞧瞧,最后摇摇头。

白毓收了笑容,抖了抖衣摆。南婆给她穿的是一件深青色描绘菱角形图案的广袖深衣,轻薄有质感,衣料用得很上乘;大乔那一头垂至膝盖的秀发被盘在头顶,精心梳成十字髻,耳后还有两缕流苏垂下,十分优雅大方。

“不好看?”

“不能说不好看。我觉得小姐……”小玉偷偷瞟了南婆一眼,“夫人穿成这样就不再是夫人了。”

白毓看到小玉鬼精灵地偷偷一笑,心中了然。眨眨眼睛,食指含在嘴里,做出一副娇憨的样子来说:“也对哦!还是等我过了三十岁再这样穿好了。”两个女孩子互相看着看着,扑哧一声同时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南婆不乐意了,手上的梳子旁边一撂,开始数落起来:“这样穿怎么不好了。这件衣服可是老身特地为新夫人缝制的,都做好了三个月了。夫人不领我老婆子的情也就算了,可夫人现在好歹也算是孙家的主母,穿衣说话都可不能再像当姑娘时那样随便了。”

小玉连忙把南婆拉到一边,还在不停的笑:“婆婆,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夫人。这么好的衣服重要场合穿上装装样子就行了。平时让她穿啊,生生糟蹋了好衣裳。”

仿佛要证明小玉说的话,白毓开门走到院子里,扫视了一眼院中的景物。这是一个由三栋房子组成的院落,两侧是小玉南婆等人住的地方,正中就是这间白毓自己的暖阁,正对面还有一只院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院子正中有几株光杆竹子,一些不知道是桃还是杏的虬枝矮树。树丛中错落有致地摆着几个石桌石凳。白毓眼睛一亮,纵身跃起,几个兔起狐落,衣衫被风吹得鼓起,仿佛一只青色的大鸟一般落在石桌上。

“夫人!”南婆吓坏了,觉得胸中一口气憋闷着喘不上来。小玉眉开眼笑地着给她揉胸口顺气儿:“婆婆以后慢慢就习惯了。小姐现在还没活动开筋骨呢。”

白毓又发现了前面的一块装点庭院的巨石,想也不想纵身一个筋斗翻了过去,稳稳地站在上面

“好身手!”冷不防远处有人击掌喝彩,声音清脆爽朗,有几分稚嫩。白毓扭头一看,远处来了一个一身皮甲劲装的少年,手上握着一柄猎弓,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与孙策有八分相似,只是眼睛更大更显清秀。来人走得近了,上下打量白毓,奇道:“我从没见过你。你是谁啊?”

白毓眼睛一转,心中有了底。干脆往石头上一坐,四平八稳地摆起谱来,问:“你是孙栩,还是孙匡?”

少年更好奇了,却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接着反问道:“孙栩如何?孙匡如何?”

白毓得意的一笑:“无论你是哪一个,我都是你大嫂。所以现在该你回答我。”

“原来是这样。不过可惜,” 少年也得意的笑了,“我既非孙栩,也非孙匡。”

“哦?”白毓居然猜错,不安了起来,“你究竟是谁?竟然这样戏弄我。”

少年眼睛忽闪忽闪,慢腾腾地说:“我是孙仁。”

“哎?你是孙仁!”那个耗到二十多岁还不嫁人,专门等着嫁刘备那个老头子的孙仁?白毓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拉过孙仁仔细瞧了个够。怪只怪孙家人一个个漂亮得异乎常人。孙策如果不是年纪够大,已经磨练出棱角,身材又够魁梧的话,不知有多少人要说他是女扮男装了。孙仁年纪小,又穿了一身男子的衣衫,实在是怪不得白毓认错了她。

不过现在那眼睛眯成了两只月牙的甜美笑容,却绝对是女孩子才会有的。白毓一见面就开始喜欢这个小姑子了。

“被你捉弄了。你怎么穿成了男子的模样?”

孙仁扬了扬手中的猎弓:“穿这身衣服好骑马射箭啊。大嫂你的功夫真俊,身法比大哥的好看多了。你教我好不好?”

“当然好了。他那是上战场打拼的硬功夫,你练一点儿也不合适。”看着孙仁大大咧咧的样子,白毓真不知道吴国太这个母亲怎么当的。她却忘了乔老夫人也能养出大乔这样的女儿来。“不过你私下里就不要叫我大嫂了,叫我白毓就好。”

“好啊!白毓大嫂,你也可以叫我仁儿啊。下次我们去骑马射箭你也一起来吧。”

“嗬!”白毓苦笑,冷汗滴答。孙仁大大咧咧的性格现在着手改造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希望她跟自己一样只是在家里这个样子。她赶紧转移话题

“仁儿,刚才都跟谁去骑马射箭了?”

“当然是大哥了。他难得回来一次,大家都等着让他指导武艺呢。”孙仁说着,一脸的幸福,“大哥说他这次回来会呆上一段时间不走了,是不是真的啊白毓大嫂?”

原来孙策被白毓轰出来以后,只觉得家里虽大却没有自己落脚的地方。于是径直去了多时不见的弟妹那里,恰好赶上孩童们下课,便一起骑马庆祝重逢,顺便考验他们功夫。

64。 第66章

白毓在想其他事情。如果照孙仁这么说,孙策下午就没有去瑶姬那里。这下子不知道瑶姬又会怎么恨自己呢。另外孙策指导完弟妹的技艺后也没有像之前行军时那样回到自己这里来。突然想起了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院子里的灯亮不亮就看老爷高兴了,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委屈自己的品位去适应这个家就太不值得了。可笑自己还傻傻地试了一个下午的衣服。于是冷笑一声,把话岔开:“仁儿,家宴要开始了,你是不是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了?”

“是啊白毓大嫂,我就住在对面,马上就回去。” 孙仁用手一指正对着白毓暖阁的那几栋房子,“我一会儿过来找你。”

孙仁走开了几步,忽然又回头说:“白毓大嫂,你也回去换身衣裳吧。你穿成这样很别扭,看起来好像母亲。”

“嗬!你说的对,我马上就去换下来。”白毓冲着自己房间方向喊,“对吧!南婆。”

就算没衣服穿了也不能跟寡妇穿成一样,多晦气。想到这里,白毓心里又揪了一下,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

甩甩头,挥去心中阴影。事情一天没有发生就还有转机,又何必庸人自扰?

最后她穿了一身自己带来的鹅黄色无绣纹丝帛深衣,只有领口袖口包有赭石色十字纹路的色彩。头发轻轻绾了个最简单的锥髻,松松地垂在颈后。她已经非常喜欢这种发型了——端庄,闲散,柔媚,最重要的是方便。走起路来如春风抚柳,有朝气,虽然稳重却没有束缚感。

就这样带着南婆和小玉走进了孙府的正厅,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其余的人都站在厅里, 只有吴国太一个人坐在厅室正中,独坐一席。见白毓来了,笑着对大家说:“人都到齐了,入座吧。”

白毓在右首首席找到了孙策,坐在他旁边。路过瑶姬的时候,看到她带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女童,恨恨地瞪着自己。仍是一身红衣,倒是学会穿整齐了。白毓心中暗笑,表面上装作没有看见一般走过。最让白毓吃惊的反而是倩娘母子。倩娘在家宴中的席位要比瑶姬高,坐在右首次席,仅次于白毓。可是倩娘身上穿的却仍是那一身寒碜的农妇衣衫,打扮得村姑一样,也没人说她失礼。

相比之下,白毓那身我行我素的穿戴实在算不得扎眼。

趁着他人在寒暄的时候,孙策低声说道:“怎么不问我都去了哪里?”

白毓兴致索然地问:“你都去了哪里?”

孙策闷不做声地吃菜。

白毓闷不做声地吃菜。

过了好久,孙策才说:“我下午带着兄弟们去校场了,回来以后在书房换了身衣服。我的书房就在你那院子的旁边,有事情随时去找我。”

本回合冷战,白毓胜。

孙权坐在左首首席,下手坐着两个没见过的少年,应该就是孙栩孙匡了。孙家的人兄弟姐妹极其相似,从长相一眼就能认出来。可孙权的那一对金绿猫眼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找不到相似的痕迹。难道说真的是帝王之相,天赋异禀?反看在末席的孙仁,行为举止都大大咧咧的,与其他兄弟无异,根本看不出一点昭烈皇后的样子来。

一顿饭吃得极其简单。白毓除了向大家见礼以外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所有人的问题都是围绕着孙策展开的。孙栩最吵,一直嚷嚷着要跟孙策一起去打仗。突然孙仁一句话震惊了四座。

她说:“我跟白毓大嫂说好了,从今往后我跟着她习武了。”

除了孙策以外,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望着白毓。白毓微笑颔首道:“是的。我跟仁儿很谈得来呢。”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说得是帮孙仁缝制一件衣裳般平常。

吴国太说:“乔氏,你饭后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领导单独谈话,不是有重任托付,就是思想工作或者裁员,总之没有好事情。

西院庭园北面,吴国太专用的暖阁内,真的是只剩白毓和吴国太两个人,身边连一个听话的人都没有。白毓很乖巧地在婆婆发话之前先敬上一杯茶,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侯着。

吴国太问:“听仁儿说,你的身手不错啊。伯符都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还会功夫。听说伯符把紫玉箫给了你?”

紫玉箫,这本来是孙策的未婚妻送给孙策的信物,一管看起来便知道不凡的竹箫,通体莹紫,坚韧无比。白毓曾经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用它接挡飞箭,萧身上竟然一点痕迹也未留下,由此可见材质之坚。此物一直被白毓放在庐江老家,直到从周瑜那里听来了这萧的来历,这才随身佩戴,当宝贝一样小心呵护。

如果白毓知道,这支萧本就是某个怪力女童轻松砸坏了宫廷乐坊里收藏的几乎所有的笛箫以后,“千挑万选”出来当做防身利器,质地比青铜钢铁还要坚韧的话,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珍惜。

吴国太长叹一声,“我可怜的孩子,他的身世太坎坷了!”

这可怜当然不是指现在嫁得很好的白毓,而是指被悔婚的孙策。虽然在白毓看来,孙策除了总是让别人经历坎坷变得可怜之外,跟这两个词似乎没有任何的关系,不过从母亲的角度来看总是不一样的。

“说他可怜?那刚被退婚就让倩娘进府又算什么?”白毓不以为然地想。对于被悔婚这件事情,她有自己的想法。

吴国太并不知道白毓正在腹诽,拉过白毓的手——这个忽然变得亲昵的动作吓了白毓一跳:“伯符能娶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他放不下那件事情,几次说重新给他提亲,都被他拒绝了。这孩子呢,孝顺是孝顺,可是从来不会好好地听话。只会拿一些旁的东西来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让人担心……”

白毓点了点头。根据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恋母情结理论,再加上孙策平时对待自己的态度,白毓很能理解吴国太的苦恼。

“如果你能再给伯符添个儿子,我就更放心了。”吴国太盯着白毓的眼睛,看得她不太自在,“我在席间看出来了,你不怎么喜欢伯符的两个女儿。”

话其实不能这么说。如果这两个小女孩没有母亲的话,心理年龄已经上了岁数的白毓说不定还会爱屋及乌地把她们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可是一想到她们的母亲,白毓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所以她又选择了沉默。

“你是伯符明媒正娶回来的,又愿意当这个家,那你就要清楚,无论伯符的孩子的亲娘是谁,你都是他们的母亲。以后你有了孩子,她们就是他的姐姐。你忍心因为自己的原因令他们手足之间产生间隙?你看,仲谋也不是我亲生的,可是伯符在一群兄弟之中最喜欢他。如果我有偏爱,不是让孩子们为难么?”

白毓忍不住问:“那仲谋的生母又在哪里?”

“仲谋的生母是先夫从凉州带回来的胡姬。生下仲谋以后没有多久就跟别人跑了。”吴国太如是说。那种不屑一顾的得意态度让白毓笃定,这位老夫人在对此事件绝对是乐见其成的,“那个时候她留下了幼小的仲谋无人照看。那个时候我刚刚生下了栩儿,于是两个孩子一起养,就当他是我亲生的。先夫当了长沙太守,乌桓侯,功名兼备,事业有成。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匡儿仁儿也相继降生,生活不知多安定。如果不是董贼叛乱,先夫也不会重新起兵。先夫死后,这个家一直是我和伯符苦苦撑着。若是其中有一人有一点点私心,这个家也早就散了。”

吴国太说着,眼圈红了,拉住白毓的手:“伯符十七岁起,寄人篱下,东征西讨,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你说你有主母之能,我且信你。你是聪明人,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一路劳顿,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我还有话要对你讲。”

白毓离开了暖阁。吴国太的话让她想起那种只有在北方松林里才会出现的,有着健美的身躯与优雅的斗角的驯鹿。这种在冰原上驰骋的群居动物,每一代中都会出现一只高大强壮的森林大公,慈祥,可靠。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和爱人,为了森林的的宁静,森林大公勇敢地与一切邪恶做斗争……

白毓想得出神,不知不觉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意外的是,倩娘和孙策的两个女儿都在,说是等着给她请安以后再回去休息。瑶姬不在,只有奶娘抱了婉儿在房中等着。

望着倩娘期待的目光,想起了吴国太的一番教导,从来没带过孩子的白毓跃跃欲试地准备尽一次当母亲的责任。她抱起了婉儿,把囡囡拉到身边,学起电视台少儿节目主持人的腔调,对着两个孩子开展起学龄前教育:“大家想不想听娘讲个故事?”两个孩子非常乖巧地点了点头,“娘今天要讲的故事名字叫做《小鹿斑比》。”考虑到小孩子的知识少,白毓又问了一句:“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鹿?”

囡囡大声地回答:“知道!”白毓很惊奇地看着她,“爹爹每次在家的时候都会打很多很多的鹿回家,囡囡以后每天都有鹿肉吃了!”婉儿则喜笑颜开地拍着小手欢呼:“鹿鹿!鹿鹿!”

白毓心中出现了小小的孩子兴高采烈地看着父亲把浑身是血的死鹿拖回家的样子,脸开始抽筋,头一阵一阵地疼。她放下婉儿,无力地对大家挥了挥手:“去吧!今天不讲故事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65。 第67章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媳妇请一天安——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在孙家呆了三天,白毓很想念乔家罗嗦的老爹。乔老爹只是逼她读《女诫》,吴老太太似乎想让她变成女超人。

“女红,诗书,琴棋,就算不能样样精通,你总得会几样吧。都是修身养性的本事,要勤于修习。不能以为长的好,身世好就能当好一个家。”

“是的!回母亲,我正准备今天去厨房指导一下厨子们的手艺。我有几个拿手好菜,准备做来孝敬母亲。仁儿还约了我去练习剑术。”事实是白毓已经很久没有吃到鸡蛋羹了,很是想念。说到这里,口中唾液开始汹涌地往外分泌。

吴国太不屑地一挥手:“厨房的这种小事日后再说。 如今乱世,民生艰辛。我等为君者要给百姓做出榜样才好。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要有些正经事情做,不要总是跟孩子们玩在一处。你今天先去织房织一匹布,晚上拿来我看。”

这种民主的态度,还真像小学班主任。白毓想到未进门前的豪言壮语,只能仰天长叹。

为人处事绝对不能太乐观。

“白毓大嫂,你去哪里啊?”也许是因为今天不用去骑马,孙仁穿得居然挺像一个女孩子,头上还用红绳梳了两个米奇耳朵。

“仁儿,我去织房做女红。一起去吗?”

孙仁听了,头摇得像拨浪鼓,米奇耳朵发髻几乎要散了。

“那种地方我从来不去的。白毓大嫂你武功那么俊,还会女红,真的好厉害。”

白毓只能苦笑。她哪里会什么女红?只能寄希望在大乔身上,可以临时附体指导自己一下。不过照乔大小姐在乔家的表现来看,就算她会女红,也很可能不比孙仁强多少。

看着孙仁淘气地跑掉,白毓不禁摇摇头。“如今乱世,民生艰辛”的社会现状根本没法在孙家大小姐身上找到任何痕迹。对媳妇要求这么多,却这样放纵自己女儿,难怪孙仁二十多岁还没嫁出去。

话说汉末所谓女红,不说像绣花纳鞋置衣这样精细的后期加工技术,这个时候的棉线都还是都是用手工去籽,纺成纱以后洗净晾干,再用来纺线织布。 女人们每天大把大把时间泡在织房里,工作效率低得不能再低,成堆的事情做来做去做不完。所以这织房,实在是汉代妇女交流心得,联络感情,交换家长里短,散布八卦流言的最佳去处。

白毓一进织房才发现自己开了眼界。原来自己在汉末当了半年的女人真是白当了。

这是一个陌生而恐怖的世界——六台织机,三架纺车,全部开启运行着,白花花地耀花了人的眼睛。南婆,小玉等一干女子全在,连倩娘,瑶姬都在工作。瑶姬外表一副妖艳的模样,手底下纱锭毫不含糊地滴溜溜旋转,细纱就这样被一根根拧成了线。倩娘只有在白毓刚进来的时候抬头微笑了一下,其余的时间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织机上。手中梭子上下翻飞,在机杼中熟练地穿梭。

白毓的目光最终就放在这台织机上面,想到这就是今天的作业,她心虚地小退了半步。心底又暗暗庆幸所有的机器都被使用着,说不定今天可以逃掉了。

忽然大腿上一阵刺痛。

“啊!”白毓吃痛,往旁边侧身一躲,却踩在了一只浸泡粗纱的水盆上,拌了个趔趄。木盆翻了,纱撒在地上,水流得到处都是。众女眷“哎呀”地叫着,扭开身体躲着溅出来的水。

众人一吵,白毓心里有点慌,手扶在一块木架上,一不留神用大了点力气。只听“咔啦啦”一阵响,一台在汉代堪称“精密仪器”的织机就这样垮了台,散了架。

“哎呀我的布!”

“小姐你没事吧!”

“夫人留神啊!”

有一个声音听起来充满挑衅:“野丫头,你就是来出洋相的吗!”

“瑶姬夫人你什么意思?”小玉放下手中的针线,反问口出不逊的瑶姬。

“什么意思?哼!”瑶姬举起手中的纱锭,挑衅地朝小玉晃了晃。上面的骨针尖锐锋利,白毓觉得刚才扎到自己的八成就是这个东西。

倩娘放下了手中梭子,默默地拿起木盆,拣起了地上的纱,放在一旁,面对着乱做一团的众女眷,神情严肃:

“慌什么?不过是些水而已。大家都没有事情做了么?”

出乎意料的,这轻轻的一句话很有影响力。所有的人都恢复了平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工作。只有瑶姬还在说:“刚回来就这么神气。以为谁会怕你么?”白毓一开始以为瑶姬在说自己,怒目瞪回去,却看到对方的眼神看着倩娘。

那个被白毓搞坏了织机的女人撇了撇嘴,拿起笤帚来打扫地上的水渍。南婆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对倩娘说:“我去叫十七找些木头来修修这机子。”倩娘微微一笑:“那就辛苦南婆跟十七叔了。”

南婆走过白毓身边的时候,白毓似乎听到了轻微的叹息声。瑶姬等了半天,不见倩娘理她,哼了一声,继续滴溜溜纺起线来。

白毓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倩娘。从一开始白毓就知道,倩娘身上有些自己没有的力量,却从来没想到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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