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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梅情-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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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总还是能保护妥帖。
却不想那人竟直接找上门来,他这才惊觉,原来他的目标是敏梅,而非自己。他口口声声要的都是那玲珑翡翠,那到底是何物?真是他说的,自己当年送给晋福晋的定情之物吗?他如今富贵比天,珍奇异物看得还少吗?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所谓的家传宝物而冒险毁了自己的光明前程呢?那玲珑翡翠究竟藏着何等秘密,让他这样奋不顾身。
还有,他在地牢里的一番话,那玲珑翡翠莫非有神力不成,必死之人,他凭什么认为那玲珑翡翠能救他活命。
按了按太阳穴,这其中还有诸多没能想透的地方,他只觉得如今这事牵系得越来越广。
“当年之人,再没留下任何活口吗?”他皱了皱眉,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如今时过境迁,若无人历历指证,事情要说清楚也不是易事。
穆彰阿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不!那人再仔细缜密,总还是会有漏网之鱼。”掘地三尺,终于让他避免一无所获。
“嗯?”常宁挑了挑眉。“什么人?”
“格格的奶娘。”
他转过身来,满是血丝的眼眸中透出惊喜之色。“如今人在何处?”
梁上突然传来瓦片松动的声音。
“什么人?!”穆彰阿低吼一声,点地就要飞身上去。却被常宁拉住。
穆彰阿颇为诧异的回头看着常宁,却见王爷眼中平淡无波,仿佛早就知道瓦上有人一般。只听常宁沉声低喊到:“下来吧。”
窗格外跃进一条人影,动作迅捷敏锐。转瞬之间,已经立身在常宁和穆彰阿的面前。
穆彰阿颇为惊讶,这人的武功造诣相当的高,看常宁见到来人,面上依然保持平淡之色,仿佛是熟识的人一般。
常宁放开刚刚紧抓住穆彰阿的手,淡淡的对他说:“你先下去吧。”
穆彰阿虽心有疑虑却也没有做声,应声“喳”就退出门外。
管戎紧盯着常宁,没有尊卑之分的眼神并没有让常宁觉得有些不悦,他真的很大胆。
“你差点害死格格。”管戎一出口就是指控。
常宁转身走向长案之后,沉默片刻后才说:“有你在,不会。”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虽然管戎将对敏梅的情意藏得极深,几乎看不见,可是毕竟他是个男人,有人对他的女人暗生情愫,心思敏锐的自己不可能全无所查。他虽然曾经妒恨过管戎对敏梅的情意,可是这一刻他也深深知道,敏梅身边有他在,他是放心的。如今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泰必图这个洞越塌越深,他需要有人保护住敏梅。将她关在东苑里是他怒言之下的话,却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你这么做的深意是什么?”来之前,他是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皇家子弟,可是瓦上听来的一番话,他才惊觉原来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
常宁淡淡一笑。“泰必图谎报内务府支出的帐册文书证据,是你放在皇上御书房的长案上的吧?”他不答反问。他致力扳倒他这条蠕蠕之虫多时,却一直苦无证据。宫中戒备森严,他一个王爷本就不该常走宫闱之地,自然无法深入那老匹夫的地穴。想不到,眼前这人倒是帮了自己。
证据确凿,加上对那泰必图府中聚财的详细指出,让苦于无战备钱粮的皇帝,终于下了决心,摘了那毒瘤。
“你如何知道?”管戎微微讶异,却仍是一脸的平静。都说这恭亲王心思缜密,一开始他并不觉得,反而认为他锋芒过露,聪则聪明,但是太过气盛。这一刻倒是真的有些另眼相看了。
“融会贯通,细想一下,就不难知道。”他淡定的说到,那神情仿佛世间所有皆在掌握之中一般。“那泰必图与你有仇?”管戎应该是那种闲云野鹤之士,能让他出手的,要么就是敏梅的事,要么就是自己放不下之事。皇上几次提起要他留在京中为官为臣,他都诸多推脱,如此看淡名利,富贵的人,能让他放不下的怕也只有血海深仇了。
“对。”管戎面上不动,心中却已经佩服起常宁来。他不能对常宁说得太多,心中不免戚威,若是平常遇见,没有这种身份等级和错综关系,他愿意和他相交。
“嗯。”他微微点头,看向窗外的目光有几分迷离。
“不管你意欲为何,不要再伤害格格。”管戎冷言冷语的说到。
他低头苦笑,到底是谁伤害谁啊。他一心保护她不受伤害,她却认为自己绑缚住她的手脚,不给她自由。激动那一刻,连不爱他的话都说出口了,他还要如何做?还能如何做?
“她是爱你的。”管戎沉声说到。
常宁嗤笑出声,转身看他,脸上满是嘲讽。他是否真的做人失败到这个份上了,该说这话的人始终保持沉默,最后竟然让一个喜爱他女人的男子说出来给他听。除了自嘲,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了。
“我知道。”常宁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四年过去,她或许真的变了许多,脸上几乎寻不到从前的影迹,可是唯独那双眼眸,看着自己时,虽然拼命压抑,假装冷淡,可是他却还是能从中寻得隐晦的光亮。
如果有一天,她真如他所言,不爱他了,他不会迟钝的发现不了。那女人从来不善于掩藏心思。正因为知道她还对自已放不下,就为了她眼中那微小的光亮,他和自己赌了一把。他一再强留住她,不惜用权弄势,也要留住她在自己身边。可是人终归会有倦怠情绪,一直得不到,一直忐忑不安,就会有想要放弃一切的念头。待到激荡的情绪平静下来,却又觉得懊悔不已。
他也恼恨啊,为什么明明对彼此有情,却还能说出那么决绝的话来,莫非这情爱真是成为一柄伤害对方的利剑。惟有一人才能推入对方心中,扎得痛彻肺腑。
管戎再深深看他一眼,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说皇上是先帝几个皇子当中最为英睿的一个,可是如今看来,并不尽然,这恭亲王常宁,外人看来乖张桀骜。真正的性情又有几人能够看穿。“不论你要如何做,记住要顾忌到格格,不然我怕你将来要追悔莫及。”不等常宁反应过来,他已经如来时一样迅捷的消失在窗口。
常宁愣住,他刚刚说了什么?真是胆大妄为,一个小小的侍卫,居然敢如此对他说话。他是不是让他太过放肆了。思量片刻,压抑下心中的怒意,思绪清明的想到,也惟有他这样不卑不亢的个性才能不为所动的一直忠于自己。走到屋中长榻躺下,眼帘阖上,却无法深入睡眠。不过一夜啊,他竟然就开始思念起她来。
他只能做到这样了,为了那个女人,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摇尾乞求她的爱的模样窝囊到无法想象的地步。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沉了思绪,就让她呆在那东苑里吧,眼不见为净。
他们这样到底算是什么呢?
那日争吵过后,他真的再没回过东苑。每日每夜,她都翘首立在窗边。到底在等什么呢?等他回头?她苦苦笑了,从小便知他是一个相当决绝的人,做下的决定,从来没有转圈的余地。他是真的打算把她丢弃在这东苑里弃之不理了吧。
时光好像掉入了一个轮回之中,这场景不就赫然是那年她凭栏等待他远征回府的重叠吗?也是身怀有孕,也是孤苦无依,唯一不同的是,当年园子里的白雪漫天如今换做春花争艳。只是四季如今她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心冷,身子也冷。不该翼望,却夜夜无眠。
吃不下饭,异常瘦削的身子,让园子里的人变得惶惶不安。管戎发了几次脾气,她也想让他们放心,可是却始终无法勉强自己。原本已经稍稍收敛的孕吐又因为心中日益集聚的压力变得频繁起来,一看见食物,闻见那股油烟味儿,她就吐得惊天动地。
有人通知了允承,他趁着军中操练暂歇的空档跑来东苑几次。苦口婆心的一再劝慰。
“姐姐,不吃东西不行啊。如今不是只有你一人,你不爱惜自己,也要管顾自己腹中的孩子。”说完接过叶儿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她摇了摇头,喉头又涌上酸水。
桌子上摆满了番邦进贡来的水果,都是宫里送来的。来送东西的太监,一再讨好的说着,这些水果异常珍贵,据说就连宫里也只有皇帝,太皇太后和怀有龙嗣的皇贵妃尝过。这些是太皇太后特别命人留给她的。
她听了心中涌现复杂情绪,一方面是为了太皇太后的记挂而浮现的暖意,另一方却是为了阿玛额娘死因未明而涌现的寒意。
正文 第六十五节 监囚
“姐,那日我和你说的话,你怎么一句也没听进去?”允承有些置气,当日他和其其格的事情,她知道劝自己要想开,要好好珍惜手上紧握的生活。怎么轮到她自己,就完全不懂理智对待。
“恭亲王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这些日子军中各个部将每日过得都胆颤心惊。常宁情绪低沉难测,到了阵营就是没日没夜的整甲缮兵,搞得大家苦不堪言,却又不得做声。只有他知道,问题一定又出现在自己姐姐身上,除了她,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会让一个一向冷淡深沉的人有如此大的情绪拨动。
她苦苦一笑,低头绣着自己手中的小衣裳。就怕自己面上努力维持的神态安详有了裂缝,被允承察觉。她不愿旁人为她忧心。
允承重重叹了一口气:“愿将君心换我心,姐,我知道你心中总怨他不懂站在你的位置上思考,可是你又何曾站在他的位置上思考过呢?他是这大清朝的堂堂王爷,一出生就注定极权富贵的人。这皇城里多的是要跻身进这恭亲王府的女人,他到底为什么一再强求于你。”自己或者年轻,可是也曾经爱过,毕竟身同为男人,越看那恭亲王对敏梅的态度,愈是明晰他深沉的感情。这些话,如果自己不对敏梅说,他不知道还有谁会如此对她剖析透彻。
“你从皇宫去到江南,一去就是四年,回来后,就变得陌生难懂。身边多了管戎,多了那个翩翩儒雅的神医白驿丞,他对你过去的那几年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你一次次推拒他在心门之外,他便放下尊严一次次讨好于你。”允承越说越激动,只因他和常宁一样,同有一颗不得所爱的悲怆之心。“他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这么多年你可曾见过他对什么事情如此执着过?”
针扎进手心,她却麻木的不觉得疼。陌生?连允承也觉得她陌生难懂?“他并非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不在意,那王府里始终存在着别的女人,一墙之隔,隔不断蜚短流长。或者对她有情,只是他的忠诚少得可怜。
允承这一番话的意思是,他那一刻的决绝皆是因为自己的推拒,已经让他的忐忑惶然积聚到顶点的爆发吗?她变了吗?不!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她没有变,也曾恼恨自己的执着,可是她却无力去改变。他其实一直住在自己心中,就是因为一直知道这样的一个事实,所以才会害怕,不敢全心全意去爱,忐忑的不止是他,她又何尝不是呢。怕重复受伤,踌躇不前。不是她狠心将他推出心门之外,而是她每前进一步就会让现实的无情推回来几步。她能怎样?不过一介女流,挣扎如何,不甘如何,依然只得认命成为深闺冷梅,暗香虚度。
“从前你多爱他啊,事事以他为先,桩桩以他为重。你的世界是叠在他的世界之下的。可是如今呢?你有了除他之外可以倾诉的对象,有了更加信任的其他人,你可以跟管戎分享的秘密,从前都是属于他的。你给我的温暖包容,从前也是属于他的。”或者他曾经对于敏梅忽略了自己有过怨言,可是今日,在他领会爱情后,才知道那就是爱情的自私。
她抬头看着允承,讶异的说到:“这便成了他圈禁我的理由吗?”
“圈禁。你看如今你都会用上圈禁这两个字了。从前即使没有派人驻守,你几时舍得离开这个院子。”那时她爱得疯狂,却很真实。允承宁愿看见那样的敏梅,至少比现在这样沉静无波的死寂要来得坦诚。即使她再为爱抛下他这个弟弟,他也不会再怪她。因为他如今也是懂爱的人。知道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眼中再也看不见别人的那种感觉。
“当年年幼,如今才知道自己的重要。”她不可能在见识过宽阔天空后还愿意重新做回笼中鸟。“我已经懂得,生命的轨迹应该由自己掌控,而不是依附于某人之下。即使是最为亲近的人也不可能完彻底的坦诚相待。他的心太过绝对,我是独立的个体,不可能在他面前完全透明。”
允承睁大眼睛,低头沉思片刻才说:“你的思想有时真是激进得可怕。”他毕竟是受这传绕教育熏陶长大的男子,周边的也多是一些唯唯诺诺的女子,“女人以夫为天”是古之明训。姐姐这些离经叛道的思想让他惊讶,但是不能否认,这份特别真的很能吸引男子的心,他也渐渐明白那常宁为什么对自己的姐姐如此迷恋的原因了。
“姐,再仔细想想,别让缘分从身边溜走,你知道的,能抓住它的只有你的珍惜。”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走向窗边,园子里那棵梅树已经绽出新绿的叶片,它早芳在那白雪皑皑的冬日,如今在这争艳的春日,只留下一身孤傲
她明白他对自己有情,可是在这皇城里,贵为王爷的他可以对自己长情多久?有一日她年华不在,色衰爱驰呢?那时还能余下什么?便只剩这最后的孤傲傍身了吧。允承不懂,这是她仅有的保护色,剥落了,就什么也不剩了。
半月之后,允承再来这东苑时,带来了泰必图月末将于午门斩首的消息。
她只是微微一怔,月末?不过短短几日之后,一百七十五口吗?这世间人的命运到底是由谁决定的?在天之神还是在地之王?片刻后,却又再无多余的表情。自己的命运尚且不在自己手中,别人如何,她能左右吗?
有些事情,她已经无意去追究了。知道如何,想来也不过是凭添烦恼罢了。阿玛额娘已亡,谁也还不了她失去的岁月。秘密便让那些逝去的人一并带走吧。
金珠端了百合莲子汤进来,敏梅抬眼看了看一脸冷肃的她,举起瓷碗放在唇边,机械的喝下,再机械的将碗放在桌上。
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叶儿的身影,常宁做得很绝,一步步的隔绝了她的世界。四珠替代叶儿成了她的影子,亦步亦趋。而叶儿总是被他以各种各样的名目安排到东苑外去。也曾为了这样的对待感到愤然,冲到东苑门口想要去找那人理论,可是最后是管戎拉住了她的脚步。她的妊娠期已入四月,管戎说本该着床稳定的胎儿却因为她的情绪波动一直处在危险的地带。他对她用了有史以来最严厉的语气质问她为什么在江南可以做到平心静气,到了京城却总是被动的让别人牵着走。
那一刻她顿住,是啊,她怎么能总是让人一直拖着走呢。在江南,只有她弄得人家团团转的,白驿丞常常为了她的所作所为拍额叹气。可是到了京城,她却一步一步的把自己陷入一种悲哀的境地。
她越反抗,常宁就越得意。她妥协,反而能得到平静,那么她为什么不妥协呢?就如他说的那样,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生下孩子,她离开,两人从此再无牵系,不也挺好。
所以她安静了,平淡了。他要如何对她都无所谓了。
金珠见她喝完碗中的甜汤,平直冷淡的说到:“王爷说格格应该到园子里走走,这样比较利于腹中的孩子。”
她心中嗤笑着,他再没出现在这东苑过,不见她,对她淡漠得很彻底。只是从不忘时时透过金珠关注她腹中的孩子,她想如果不是管戎的医术,他一定也会把管戎从她身边割走吧。他关心的如今只有这个腹中孩子了。“王爷说的?”她随意一问,身子已经起来,迈开步子往园子里走去。“那就听王爷的,去走走吧。”她乖巧听话,配合良好,只是心却渐渐远了。
两个人的关系走到今日真是如履薄冰了,从前她身为他的福晋,他对她冷淡,她尚且可以死皮赖脸的去痴缠他。可是如今呢,两人的心头都打了死结,她还能做什么?只能消极看着时间流过。爱情挣不开现实的无情,就只能变得无望。
慢步走在园中,鼻息中嗅闻到的是春天的芬芳,徐风阵阵,满园娇艳璀璨。这里是皇奶奶送她的幸福花园,她希望她能获得这世上最圆满的爱情。她的唇角扬上一个自嘲的淡笑。这世上啊,不是属于自己的,便不该奢望,到底是福薄之人,如何受得起这天大的恩惠。
金珠跟在自己身后,她是四珠里最为老练成熟的一个,如今她已经知道那四珠都是有武功在身,绝不简单的人。可是除开金殊以外的那三珠到底年幼,春花一般的年纪,嬉笑怒骂并不遮掩。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严苛的人,再加上如今倦意丛生,更是懒得去管她们,园子里便时常有着她们的欢笑声。
金珠有时候会厉声管制,俨然就是这东苑的管事一般,只是那几个丫头顽皮,骂了管了,没几日又原形毕露。
日子其实也不难挨,冷了心,也就找回了失去已久的从容淡定。
日落西山,又是一日。
四珠侍候她就寝后,就离开了她的房间,一室清凉,她躺在宽大的床榻上,睁着眼没有睡着。这样的夜晚她已经很习惯了,只是依然无法在二更前进入安眠。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惘怅是清狂。”白日尚且可淡然度过,唯独这夜色撩人心魄,最是难熬。
房间里冬日摇上的火炉如今已经撤去,到了夜里,风吹过,有几许凉意。她比一般人都要畏寒,从前有叶儿在时,她就会为她用暖壶暖了被子。可是现在,她不想麻烦四珠,表面上她是这园子里的主子,可是谁不知道她其实只是可怜的囹圄之囚。她不愿意在她们面前显得那样的娇弱。
屋内点了熏香,淡香浮动,很是好闻。金珠说那是番邦进贡皇宫的御品,有安神稳胎的功效。管戎也看过了,有了仙蕊的前车之鉴,对于深宫侯门内苑的那些女子伎俩,他们都对人性失去了一份信任,不得不防。
梆子敲过二更,声音传到东苑的时候,已经变得悠长低缓。她慢慢阖上了眼眸,进入梦乡。
镂空雕花的红漆木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就着月色的清冷,那本该狂放不羁的身躯有了几分萧然之气。
他脚步很轻很轻,青砖地面上没有传来半点声响。
幔帐飘扬,帐中人的睡颜娇憨澄澈,仿佛又有了他少年时痴缠他的那个少女的影子。这样的画面,这样的她,真的让他的心又疼了起来。
他好恨啊。真的想要就这么放弃了,可是当他一次次的管不住自己的脚步不由自主又朝这园子走来时,他真是恼恨得想杀了自己。
王府里有大把的如花美眷等着他去眷顾,可是他却还是朝她这里来了。
他不来,不代表他不关心,他日日都要金珠将她的衣食住行,生活琐事都巨细靡遗的报告给他听。
听说她日渐平淡,他有些心安,也有些生气。他心心牵连,她却不将自己记在心上。
他就静静立在榻前看了她良久。夜夜如斯,仿佛要把从前他欠她的注目都一次性弥补透彻一般。房间里还有隐隐的熏香浮动,不过已经淡到几不可闻。这些熏香是他拿给金珠的,他知道她夜夜不能深寐,所以从宫里带了那些熏香来,只想让她一夜好眠。
她睡得很沉,只是仿佛梦中一直有什么在纠结着她,即使不见她的一双翦瞳,却依然在那面上染上了淡淡清愁。他从不否认她一直很美,不论是从前的她,还是现在她。初初及笄,美名就传扬到了边疆塞外。许多王公贵族都对她趋之若鹜,皇奶奶将她嫁于自己,一半是因为敏梅对自己的爱恋和对皇上的请求,另一半则是因为皇奶奶本身的私心,她不愿敏梅远嫁他乡,只想她能时时承欢膝下。
他是旁观者,所以看得很清楚。皇奶奶对她的种种宠爱绝非愧疚使然,而是因为真心喜欢。那种喜欢胜过她对自己亲生孙儿孙女许多许多。
所以他要查,他相信自己终有一日会还原事情的真相。他不信命运真会待他们二人如此严苛无情。所以他将她囚困在这里,他只是想要保护她。
她占了床榻的大半位置,他低低笑了,想起新婚那夜,她将他踢下床榻,那是他一辈子也没有过的窘状。
侧身躺下,轻轻拥她入怀。
离开她,他其实也同样孤枕难眠。
正文 第六十六节 御宴
皇上为多尔济办的接风宴,指名道姓要她参加,不论她如何百般不愿,也不得不出席。
她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宫服坐在梳妆台前,金珠在帮她梳着宫髻,她的手很巧,从前叶儿帮她这种繁复的发髻时总会让她有些疼,可是金珠却不会,她梳的发髻没有给她带来不适,也没有松松垮垮。今日他会来这里同地一起进宫,她放在裙摆上的手不自觉的拗劲纠结。
这样的日子,她确实需要一些轻松自在,好让自己喘得过气。
“好了,格格看看这样行吗?”
她愣愣抬头,镜子倒映的那个逐渐丰腴起来的女人面孔让她觉得有些陌生。满头金饰珠花,身披精致锦绫,富贵是富贵,就是少了几分存在感,特别是那双空洞的眼眸,配在这样一张粉雕玉琢,娇艳欲滴的面颊上有了几分突兀。
“格格真是好看。”
“不好看,王爷能这么喜欢?”身后的几个小丫头窃窃私语。
她听见了不以为意。好看吗?她自己并不觉得,目光远远,眺望窗外。梅花已经过了盛放的李节,如今连余香都消散在这春风之中了。那些不过是曾经美好,因为真心才能恣意盛放。或者皮囊还在,只是心却慢慢枯竭了。
等到一切都弄得妥当,丫鬟们便簇拥著她出了门。
王府的门口已经停了两顶轿子,她意外的看见了久未见到的叶儿垂手立在那顶属于她的轿子边,远远看着她。
她心中激动,走过去的脚步有些虚浮,一个踉跄,身后的丫鬟来不及做出反应,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扑倒在地面上,身子却被一双手臂捞起,跌入那人温暖的怀中。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让她忍不住皱起眉。这些日子,夜里她总是睡得香沉,可是每日起来,枕畔总是残留着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正如此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一模一样。
微微的诧异让她抬起了头,身后的他一脸冷峻。看见她回身看着自己,仿佛她的目光烫到了他的手一般,他嫌恶的松开了紧紧楼住她腰肢的双臂。
心中一恻,好几次从梦中醒来,她都要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以为他深夜来了东芜,以为他又用那幽潭一般深邃的眸光紧紧锁住自己。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莫非心中还是渴望着他的?
“谢谢。”她低低说了一声,这个时候她还能对他说什么呢?那日激烈争执过后,久未见面的两人没有该有的激动,疏离反而成了最好的状态。
他不发一语背身大步朝自已的骄辇而去。
“常宁。。。”
他的脚步稍有停顿,却只是一瞬间。上轿落帘,帘后只传来他冷漠的响应。“起轿!”
她身形晃了晃,叶儿上前扶住她。她恍恍惚惚回头看她,叶儿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沉凝,看她的眼神复杂难明。
“叶儿。。。“她张嘴。
“格格上轿吧,不然要迟了。”叶儿收敛脸上的异色,露出一个微笑,扶在她腰上的手稍稍带力,将她送上了轿。
皇上为多尔济举行接风大宴,朝中文武官员来了许多。宫中守卫向来森严,又正逢多事的时节,更是设了岗亭,新增了许多巡逻的近卫军。
到了东华门,两人下轿步行,却是一路无语,各有各的心思。
东华门的甬道里随处可见前来赴宴的王公大臣带着自己的家眷,却鲜少有带着仆佣的。常宁难得的带了属下穆彰阿,敏梅则带了叶儿。众人看见常宁都上前来客气寒暄一番。称谓上低于敏梅的女眷们见了她,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格格吉祥”便再不言语。媛宁被常宁狠狠修理的事情已经在京城传开,底子薄,身份低的女眷们,谁敢惹上这恭亲王的心头肉。
若是遇上品阶高的诰命夫人,她上前行礼过后,那人也多半只是给常宁几分面子般的“嗯”上一声示意,眼里的鄙夷根本不加掩饰。
她心中对自己说着无所谓,她早在当年因为自己痴恋常宁做出的一系列有违女德的事情,被这一帮自恃贤德的宗女贵妇们列为拒绝往来的人。何况是今日呢。
天色渐暗,太监宫娥们便掌了灯在甬道和宫墙下立成两列,远远看去,像是蜿蜒盘踞的龙身,很是壮观。
皇上下令将晚宴摆在御花园中。明月当空,皎洁为灯,辉芒映照着大地。偶尔扬起的轻风,带着百花争芳的香味在空气里暗暗沉浮。
早在一进到御花园,常宁就撇下她,被一干重臣贵胄拉着走远,离开了视线。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所幸这样被他丢下的窘境她不是第一次面对了,不会有太多伤心不适。他的冷淡疏离,他已经用行动明确说明了,难不成还能期待他对自己体贴入微。
走至莲池边,水面波光粼粼,透着水气的微风吹来,少了花粉的甜腻香味,多了一份清新自在。从前她不敢靠近,如今她却大胆的立在边缘上。越是害怕的东西越是需要你去克服,一味的逃避,并无半点益处。
这池还是那池,这景也还是那景。只是心境却一次一次变得迥异。他将自己从莲池救上的那一瞬间似乎就决定了两人的纠缠不清。心中不免渐渐升起感慨。这无望圆满的缘分啊,两人之间不再有半点欢愉,过去种种不过是平添惆怅。
她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端坐,就在莲池边的一块平地,身后是一座假山,这人工堆砌的屏障隔绝了身后花园里的喧嚣,那些嬉笑声,都变得模糊难辨。叶儿就跟在她的身后,垂手立着。幽幽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就是觉得不对劲。相伴十余年,不过几日不见,叶儿和她之间,竟然隐生出一份隔阂来。她几次想要与她说话,叶儿总是冷漠应答,眸光复杂。心中猜测,或者是常宁下了狠心要隔绝于她们两人吧。即使自己待她亲如姊妹,但她在那寄人篱下的恭亲王府里,毕竟是个仆佣。敬小慎微才能明哲保身,她这样,也好。
敏梅低着头,只是看着那盈盈水面发呆,这人工雕砌的景色美是美,却总是少了几分自然的鬼斧神工下才有的灵性。夜色迷茫,宫灯已经全被点亮,看着水面那点点星光随波荡漾,心中暗自感叹,倒影的繁华终究只是倒影,伸手一碰,就如那水中月一般,散了。
“叶儿,再忍耐忍耐,过几个月,我们便离开。”这话她不知是用来安慰叶儿,还是安慰自己的。
身后的叶儿微微一颤。“格格真的想要离开吗?”叶儿的声音冷硬平直。“恭亲王不会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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