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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梅情-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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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管戎把那张纸条收进怀中。

“这事,不要对别人说起。”她细细叮咛。“不论是谁,都不能说。如果。。。”她微微黯了眸光,目光转向窗外。“如果你去到那里,找不到奶娘了,切记不要多做停留,立刻回京。”她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因为心中最后一线希望,不得不让管戎跑这一趟。

“好,我今日就去。”

她看了看窗外湛蓝的天空上幽幽漂浮着几朵白云,背过身去,微微点了点头。

管戎转身欲出门之际,她又急急出声唤住他。“管戎。一切以自己安危为重。”

他虽颇有疑问,不过是接奶娘来京会有什么危险,却依然一句也没问,出门而去。

敏梅待他出门,就坐在长榻之上,只是怔怔看着屋外那小院子里的一番风景。万物俱兴的春日,阳光普照,她却依然觉得身上起了冷意。

正文 第五十七节 遇险

管戎就这样快马一匹,出了城门往西而去。

临行前,敏梅把太皇太后赐予的腰牌交给了他。管戎显然被吓到了,这腰牌格格从不离身,这腰牌虽小,危难时刻却是可以救人性命的东西。他不敢收,可是敏梅却执意如此。谁都知道这敏梅格格若是认定一件事情,必然就会执拗到底。他最终无法,只得收下,小心藏于胸口。

东苑门口突然又多出了几个侍卫,她真不知道常宁究竟是要保护她,还是要囚禁她。

自己不得踏出园子半步,她便让叶儿出园子,给老管家送去了一些白驿丞调配的活血祛瘀的外敷良药。据叶儿说,那药神奇,管家已经好了许多,第二日便能下床稍稍走动了。她也终于心安。毕竟老管家有此一劫,全是她的缘故。

常宁打了最为贴心的管家,目的不过是杀鸡儆猴,做给她看,也做给她身边的人看。让一干人等明白,这王府里当家的还是他。她懂的,一旦自己逾矩,吃亏的便是身边的人。因己之过,连累他人受苦,打在别人身体,痛却在自己心头。

她愈来愈觉得心思凉薄了起来,人心真是难测,非要抽丝剥茧,拨开皮肉才能得以见真章。这皇城里缕缕脉脉都是牵系,她不敢乱动,怕一动就能牵连一大片,或者真如常宁所言,呆在他的园子里他的保护下或可保有安全。只是事到如今,怕是不能如他所愿了。

不能出去,她便在园子里踱步。白驿丞说,适当的活动对于她的身子是有益的。她就在梅树前的青石板路上来回走着,白驿丞则站在屋檐下淡淡看着她。

敏梅微微回头,正好看见早春暖阳洒在他的身上,那身拙朴灰裳也因为他的卓绝风度变得熠熠生辉。都说人靠衣装,这白驿丞却是不论穿什么衣服都难掩本身的翩翩气质。衣裳反倒因为穿它之人变得不凡了起来。

他本该是纵情天地的畅快之人,如今却也要为了她留在这方寸之地。

想起那日,丫鬟们在她房里的谈话,她忍不住要想,这样一个飘飘若仙的男子,要寻得什么样的女子与他匹配才堪称眷侣。

“白驿丞。”她喊他的名字喊得柔醇自然,四年相处早已经熟络,少了该有的繁文缛节,江南那方世外桃源下,他们曾是交心挚友。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回给她一个浅浅的笑容。喜欢她这样唤自己,不知不觉眼神也变柔了。若敏梅有小心注意,就会发现这样的柔情,他仅仅只在她面前展现过,她对于他来说是特别的,也是唯一的。不辞劳苦走了千里,只为寻来医治她的良方,这在从前是绝不可能发生在他这样淡看世情的人身上的。

若论原因,还是那年她前来求医,第一眼见他,那冷淡疏离,并无半分惧意的眸光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世上活了二十余年,她是除了母亲以外,第一个不惧于他外貌的女子。

“你。。。”唉,她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人真是不能闲,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管他心中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做什么?只怕他又要讥笑她多事。

看他灼灼看着自己等待下文,她低了头。“没什么。。。”假假笑过两声“没什么。。。”顿了顿,忽然想起他对自己的坐卧不离,她便心怀愧疚,讷讷说了一句:“对不起。〃

白驿丞是完全摸不透她的思维方式,摇了摇头,步步生风朝她走来,抚开她额前刘海,手掌搁到她的额间。俊眉微皱:”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她微微怔愣,轻轻拂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他的手还停在空中,这样的举止在从前再自然不过。他是大夫,她是病患,没有望闻问切,何来诊断治疗。肌肤接触也是有过的,只是刚刚她拂开他手的一瞬间,他却已经感觉到了不同。

闲云野鹤与这高高在上的格格,果然还是有着云泥之别,江南一梦,过去种种,如今都被这皇家庭院深深锁住。他知道,有些话,这辈子怕是都说不出口了。

迟了一步,原本想要等她了解京城一切,回转江南,就将心意剖析给她听。一等二等三等,等来的却是徒儿飞鸽传书,她已经重入王府。终究是迟了一步,仅仅一步就已经是咫尺天涯。不得君心,却也想要她平安康健,于是辗转各地,得来的良方也因为她腹中莫名而来的孩子而不得施行,如今看来,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弄造化,已经很难说清。

〃想好了,要一辈子留在这里?“他幽幽出口,眸光黯淡。

她淡淡一笑。“你还不知道吗?我的一辈子能有多长。”

他皱眉,不爱听她这么颓丧的口气。“若你肯听我的。。。”舍弃孩子,起码她还有一线生机。对上她的眼眸,接收到她眉眼传来的坚定,他却又只得停住说话,深深叹了口气。“就那么爱他吗?”怎么会有如此傻的女人,从前伤过痛过,却依然不怕轮回。转念一想,她笨,自己岂不是更愚。明知她心有所属,依然留在这王府傍于她身侧,只求她时日安康。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指着眼前那刚刚冒出新枝的梅树,突突的树干,零星叶瓣少了其他灌木的茂密。“你看,这本该生在乡野,容人赏过的梅花,如今却是孤寂立在这小小庭院之中,美丽芳容只得园子里几人赏识。过了冬日,没有有心人的费力保存,谁还记得它雪融时节绽放的美好。”

“梅花无脚,人却有。敏梅,不论你如何想,如何做,我只想要你明白,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真的左右人的命运,一切就看你是否真的用心争取。“他谆谆善诱,只想她看清楚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

敏梅但笑不语,静静的仍由微风吹乱了一池春水。

他叹道:“答应我的话,可还算数?”相伴四年,他早已经无法将她放下。“好好爱惜自己,遇事尽量平和,这样或可保母子平安。”

她忍不住眼眶一热,虽然他有时总是表现得冷心冷面,但他对自己的心,她是一贯明白的。不过只是萍水相逢之人,脱下了皇城格格的光环,她其实一无所取。这世上,能这般无欲无求对她的人,少之又少,如此她才觉得白驿丞对于自己来说,弥足珍贵。

他终于不忍,抬手将她的被微风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动作轻柔,掺杂着莫名心疼。“过几天,我便要离开。“见到她露出惊诧之色,又叹了口气。“你从来不是个让大夫放心的病患。我这一走,不知道你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你要去哪?”问出口又觉不妥,他本来就是自由来去的人,她怎么可以奢望他真的陪自己留在这小小囚笼里呢。忙又说道“不用顾忌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如今又逢多事,身边的人能避则避的好,不然依他对自己的好,必然也会不可避免的趟进这躺浑水之中。

“真能做到好好照顾自己?这次决不食言?“他深深看她。“你要知道,喜伤心,怒伤。。。”

她截断他,跟着念到“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这些医理,他念得多,她都倒背如流了。

两人相视一笑。她娇嗔到:“总之你就是要我做个无欲无求的人就对了。”真能做到那些,她估计自己也能出家为尼去了。

“你呀。”他只能无奈一笑。缓缓从怀里逃出一个瓷瓶,递交到她手上。

“这是什么?”看着手中瓷瓶,羊脂白玉的胚盘上细细描绘着一株盛放的梅花,一白一红,交相辉映,甚是好看,让她一见就喜欢上了,爱不释手。

“大夫给病患的还能是什么。”他浅笑,笑她明明蕙质兰心,却也偶尔迷糊可爱。“记住,每日一颗,不得断续。”他不在她身边,只能留药护住她心脉。也许待到他远行回来便能有解决之道。

她点点头,郑重收好。为他这番心意,心中感动不已。

常宁回来时,她在靠着长榻上的软枕,低头翻着手中的树叶。

他进来,她也没改变姿势,只是抬起头来,递给他一个几不可见笑容,颇有敷衍的意味。

他心中来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才好。就在屋子里踱起步子来。

感觉到他带来的异常气流,她这才阖上书本,立起身子,朝他正眼看来。“有事?”她问,语气淡淡,表情也淡淡。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胸中那把怒意才开口说到:“你白日在园子里都在忙些什么?”

她听了微微一怔,怎么突然关心起她白日做什么来了。“还能做什么,不就是看看书,散散步。”园子就这么大,她还能搭台唱戏不成。

他冷冷嗤笑了一声,眸光深冥的看着她。“就这样?”

她突然觉得压迫感逼近,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你觉得还有什么?”

他目现精光,沉声说道“你与那白驿丞关系倒是不一般啊。”回府唤来金珠询问白日有无异常,却听到她描叙梅花树下一番场景。心中顿时打翻了醋坛子。

敏梅微微一颤,他在怀疑什么?自己与白驿丞能有什么,心中忽然涌入气愤,可是一想到白日里已经答应了白驿丞绝不动怒伤神,便又强压了下去。敛了眉目,只淡淡说了一句:“君子坦荡荡,小人戚戚然。”

常宁脸色一变,语气变得冷冽:“你与那男人在这园子里相交信物,眉目传情,如今倒说我是小人?”

她胸口一窒。信物?她与白驿丞何来交换信物?忽然想起白驿丞在那梅花树下交予自己的装有药丸的瓷瓶。。。莫非他将那东西误认为是传情信物。只是他是如何知道的,明明他就不在府中,入宫办事去了。转念一想,这东苑里如今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必然是那四珠告诉他的吧。原来他非要安插那几个丫鬟进来,便是还有这层深意在内。

叶儿,管戎都是她的人,必然不会成为他的心腹。安排了那几人进来,还可时时监控她的一言一行。忍不住苦笑,这是何必呢?她都已经不得自由,留在这方寸小院里了,他究竟是拿着什么样的心态在看她啊。养在笼中的雀儿吗?

慢慢靠回榻上,也不再看他,只是冷淡的说道:“白驿丞过几日便要走了,你大可不必防他。这话我只说一次,我与他就是大夫与病患的关系。”她为他感到可悲,人活了一辈子,汲汲营营没有错,若是时时提防身边人,处处要布上眼线,岂不是太累。这皇城里的人,她都要可怜上一番,离极权太近,都野心勃勃的想要控制别人的命运,却不知在这控制中自己也沦为命运的奴隶。

得她这么一说,他便只是深深看她一眼,也没再开口说话。

书本遮面,挡去他灼灼目光。她在心中叹息,为何他们总是无法简单相处。这一刻忍不住怀疑起来,他们是否真的选对了人。

这种窒息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晚膳时分。天黑后,园子里来了人。若是常人,管家定要因为前次受罚吸了教训,直接赶了那人出去。只是门前一顶宫轿,几个宫娥太监的阵仗,他却是不敢怠慢。领头的太监上前,说是仙蕊皇贵妃邀敏梅格格入宫有事。

饭桌上,她扭头看了看常宁,却见他沉了面容,若有所思。

半晌才道:“我同你一起去。”

传话的太监看见恭亲王的冷凝气色,吓了一身冷汗,却还是颤巍巍的说:“王爷,皇贵妃只传敏梅格格前去,轿辇也派来了。”

他眸光冷峭,眯眼看着跪拜在地上浑身发抖的太监。被他这么一看,那太监已经面色惨白,人都说恭亲王冷凝可怕,气势迫人。他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所言非虚,他历经沙场,剑下亡魂何止千万。身上自然有一股子阴邪之气。

就在太监吓得快要尿裤子的时候,他低声一笑:“今日真是怪了,皇宫倒是不欢迎起我来了。”侧身看向敏梅的时候,眼里有着诡谲的光亮一闪而过。

敏梅怕自己看错,再定睛看时,他已经又把头转向跪在地上的人,神色一如平常。

只听他又说道:“敏梅,你就随这公公去一趟宫里吧。”说罢一扬眉,挥了挥手让那太监出门等候格格换装。

那太监一听,松了口气,慌忙退到屋外去了。

敏梅颇为诧异,她以为他不会让自己去。那日他不是说,要她呆在这园子里,连宫里都不要去吗?如今怎么又答应了?莫非真是官高一阶压死人。恭亲王再大,也大不过皇上,那仙蕊是皇帝身边的人,他便不得不屈服于下。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有几时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从前共处文华殿内,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他可是对皇帝都敢顶撞不屑的人。

叶儿进来要给她换上宫装。常宁却突然沉声发话:“叶儿,让金珠进来。”

敏梅心中纳闷,这会唤金珠进来做什么。

不一会儿,金珠就进门来了。常宁诡谲的目光扫过两人,唇角撇了撇。“金珠,换上格格的宫服。”

敏梅惊得抬头看他,他却只是淡淡回她一眼。

片刻之后,金珠就换好了衣裳。敏梅乍看之下,那金珠与自己竟然有几分神似。一样的窈窕身段,挽起发髻,就着屋内昏黄的烛光,若不正面仔细瞧那面颊,真的会误把她当成自己。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常宁的刻意安排?

“别多说话,一会我陪你出去,你只管往轿里去就是。”常宁沉凝的对金珠交代着。

他又转过头来,看着敏梅。“你在屋里别出去。”说完就挽起金珠往屋外走去。

敏梅和叶儿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须臾之间,常宁又回转进了房间,随手从榻上捞了一件披风,便把她紧紧裹进怀里,疾风一般的扫出了院落。

他没有骑马,只是一路轻功点地,飞快的朝前赶。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她也不敢有所动作,紧紧依附在他怀里,总觉得这夜晚的大街静逸得有些失常,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离东华门不远的地方,他们追上了那顶载着金珠的宫轿。夜色里,抬轿子的人显得颇为急切,平日里从恭亲王府到东华门总要走上两刻钟,可是如今才过了一刻,便与那宫门之差一条街而已了。

常宁即使带上自己有些拖沓,但是以他不俗的轻功,应该几步就能追上。走到一个巷口,他突然停了下来,立在转角处。她这才得空从被他裹得严实的披风下露出脸来,远远看向那宫轿,惶惶察觉,那几个轿夫,应该也是懂得武艺的。雕花烫金宫轿向来是象征皇家身份,轿身用红桧木制成,坐上一人,即使四人抬,也颇为费力。可是那四个轿夫,却足尖点地,行色匆快,没有半点吃力的感觉。

披风之下,他紧紧拥住她的身子。目光阴鸷的盯着那宫轿。

她正想得心头生乱,那宫轿突然停了下来。四名轿夫散开,轿子前走来一人。夜色遮蔽中因为距离较远,一时也看不清楚是何人。

敏梅大惊失色,回头看见紧拥住自己的常宁脸上现出了冷寒,却并无半点惊诧。原来,他一早就觉察出事情有异!

她又往那远处看去,这人是谁?看这模样似乎是要绑架自己。

春日的夜晚有着微微过境的微风,风向就顺着停轿的地方往常宁和敏梅站定的街角而来。所以虽然距离远,那儿的说话却顺着风仔细的传来。

“敏梅格格,请下轿吧。”那立在轿前的人,声音中带着几分狰狞笑意,让人身上忍不住起了寒意。

敏梅身子一凛,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再看那模糊身形。心口一跳。是他?!泰必图?

常宁冷冷一笑,唇瓣就抵着她的耳垂。“这下你看清楚了?”暖暖的呼吸抚过她的肌肤,话语里却多有讽刺。

娥眉紧蹙,她早知道那泰必图不安好心,却不知道他如此胆大妄为到为了绑下她,冒充宫人,假传贵妃旨意。这人真是冒了诛连九族的罪行不惜代价啊,到底她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做的?

屏息再看,那金珠倒也沉得住气,在宫轿中动也未动。

泰必图见轿中未有反应,沉了声音说到:”格格,不会是要我亲自动手请下轿吧?”言语中已经有了些狠绝暴戾。

片刻之后,见那轿子还未有动静,那泰必图使了眼色让身旁的人去掀那轿帘。

敏梅虽然早前还在气恼那金珠对常宁碎嘴她和白驿丞的事情,可是看金珠此刻身临险境,还是揪起心来。

“常宁。。。”她小声唤到。

常宁却是立马用手捂住她的嘴。“别说话,看戏。”他勾起唇角冷笑着,这泰必图真是被逼得狗急跳墙了,那通传旨意的太监他从来没在乾清宫见过,颤颤巍巍的模样更是让人起疑,他真把他常宁当作草包了不成?敢把主意动他的人身上来,他倒要看看他泰必图有几个脑袋陪自己玩。

帘子掀开之际,敏梅差点惊叫出声。

夜色中,却见那轿中飞快闪出一道银白色的亮光,片刻,那掀帘人的手就被斩了下来。

敏梅僵住。轿中人却已经飞身出来,轻功卓绝。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金珠也非等闲人物,竟然也是身怀绝技的习武之人。莫非自己房里那四个丫头都是如此?心中忍不住感叹,果然,这皇城里若要生存下去,谁都不可能简单处世。

正文 第五十八节 死讯

那轿外几人皆是一愣,只有那断手的人伏在地上不停哭嚎,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

敏梅本来就因为怀孕而胃口变薄,这会闻见这令人作呕的味道,更是感觉一股酸味直冲喉头。转身窝进常宁的怀中。

“看看你惹的麻烦。”常宁俯身在敏梅耳边轻声说到,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语气一径的平淡没有起伏,且含有轻笑。说完就一阵风似的卷抱起她,跃上屋檐。

“泰必图大人。”他低声一喝,那冷锐的声音像是划出剑鞘的长剑一般,直刺向脚下的众人,融入夜色中颀长身影宛若从地狱走来的修罗。

那原本就对这一连串意外来不及做出正常反应的一群人。听见这一声低喊便只是齐齐扭头呆愣的看着屋檐上的两人。就连不停哀嚎的伤员也惊诧得小了声响。空气顿时变得滞凝起来,静寂的大街上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金珠趁势,已经一跃而起,飞身到常宁的身后垂手站立不动。那模样哪里还是一个丫鬟,分明就是他身边的忠贞死士。

敏梅只能呆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看着。

常宁冷冷勾唇,只是那笑容此刻在对方看来,怕是更如追命符一般让人胆寒。“泰必图大人真是好兴致啊。皓洁当空,莫非也是和本王爷一样,出来赏月赏华的吗?”

那泰必图浑身发颤,冷汗淋漓。

常宁突然转变脸色,厉声说道:“你果真胆大妄为!假传贵妃诏旨,令人假扮宫人,还意图谋害多罗格格。”他眯眼看着泰必图冷笑。看见那泰必图噗通一声软倒在地。他轻嗤一声:“没用的东西。”眼中闪着不屑。

忽而又歪着头,似乎颇为苦恼的皱了皱眉。“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上交宗人府?只怕你犯的这几条罪,已经足够让你和你的族人死上十回。”语气冷淡,话里的字字句句却都如利剑一般刺向那人。有人觉得一人死不可怕,若是连累全族,却是让人无法不心生胆寒。

“王爷。。。”那泰必图见行事已经败露,全身虚软得连喊饶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泰必图!”他的语气变得暴虐嗜血。“你连我的人都敢动,怕真是活得太自在了,枉费你文科状元出身,朝中安逸享乐久了,如今连个怕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吗?!”

“王爷。。。我不是。。。我只是。。。”他语气已乱,常宁是天生强者,威仪慑人。未战,这泰必图气势先溃。“我并没有想要对格格不利,只是想要向格格讨要一样东西。”

常宁低头看看了怀中的人,见敏梅也是一脸凝色。便又沉声问道:“她手中会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讨要?”

“这。。。”泰必图顿了顿,此时若再有一个字说错,他知道这恭亲王必然会让他当场毙命。“是老奴家传的一件宝物。”

常宁仰头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听在泰必图耳中却宛如丧钟,脸色益加苍白起来。

停下笑,常宁冷冷看他。“泰必图,你不觉得你这番话很好笑吗?托辞也要说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敏梅格格身在草原,养在皇宫,如今更是身在我恭亲王府。身上何来你这狗奴才的家传宝物?”扬飕冷讽夹道而来,直指那跪地之人。

“王爷,老奴说的句句属实。”泰必图突然阴冷了目光,今日反正是一死,若是把这恭亲王杀了,擒住敏梅,夺回玲珑翡翠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眼光朝身旁的几个护卫一闪,那几人便如闪电一般,朝常宁和敏梅奔去。

“狗急跳墙。”他冷哼一声,就在那些人抓握成爪的手快要碰触他们的时候,身形一闪,一瞬间就换了方位,避开了。

几人还欲再攻,常宁吹了声口哨,顷刻,四面八方涌现出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那几个泰必图的随扈还来不及弄清形势,就被援兵打压得不得不束手就擒。

“五哥,看来我赶得正是时候啊!”朗笑声传来,隆禧已经闪现在他们面前,只是那身衣服却穿得歪歪斜斜,不若平日的端正,看来是匆忙出行。

敏梅顿时明白,刚刚常宁与那泰必图一番赘言,等的就是隆禧带兵前来吧。原本她就在惊诧泰必图随'奇'从死士带了十余人,看来一个个'书'也是武功不俗。常宁带着累'网'赘的自己,即使再加上个金珠,毕竟寡不敌众。明明可以躲在暗处不被发现,他却闪身出来与之对持,原来是要以己为饵,拖延时间。心中了然低叹,他从来都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常宁淡淡哼了一声:“再慢一步,你怕是只赶得及给我们收尸了。”

隆禧哈哈笑了两声。“怎么可能,英名盖世,武功卓绝的恭亲王对付这几个魑魅魍魉还不是手到擒来。”

泰必图虽然也是武功不凡,但是终究抵不过众人,挣扎几番还是被拿下了。见大势已去,泰必图忽然高声叫嚷到:“格格不想知道真相了吗?泰必图一死,真相也要随着我一同埋入黄土!”他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敏梅心中一震,这泰必图果然知道些什么事情吗?当年之事已经年久难查,失去这一个线索,她也没有把握真能把旧事查清楚,心中不免惶惶。

听了泰必图的话,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僵直紧绷,常宁顿觉有异,那日在府中见过泰必图之后,这些时日她总是心事重重。她不说,他也不知道泰必图究竟在大厅内对她说了怎样一番话,只是越来越觉得事情古怪。这泰必图是皇上首要除去之人,多年来假报内务府开销,套取国库银两无数,这次伐藩,他更是高唱反调。这样的一个人和敏梅之间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口口声声说的真相到底所指何事。

他表情一凛,放在她肩膀的手更加用力的紧箍起来。“什么真相?”这话声音之大,是问那已经就擒的泰必图,也是问怀中的她。

泰必图哼哼一笑,并不作答,只是目光诡异的看着敏梅。

敏梅也不说话,皱眉看着泰必图被那些官兵反手压住,心中只是担忧他这一被擒,生死已定,那玲珑翡翠究竟是何物?他冒险至此也要得到那东西,会和阿玛额娘的死有关吗?

常宁胸中一口怒气烧腾起来。她就这么不信任自己吗?冷眼看着泰必图已经被赶来的官兵绑缚住,凝滞着脸,对隆禧说到:“收押宗人府大牢,这案子我要亲自审问。”

说完,就搂着敏梅跨上隆禧的座骑,扬鞭而去。

敏梅心中大惊,宗人府是何等森严之地,牢门一关,怕是再难从那泰必图口中得到半点讯息。

身后,隆禧急急喊到:“五哥,那是我的马。。。”只是这时街道上却早已经没有了那两人一马的踪迹。

回到府中,走进院落,两人皆是心事重重。

敏梅与他一前一后,他眼睛紧紧盯着她。初春的夜晚,乍暖还寒,悄无声息的在地面起了一层朦胧雾气。如华的月色下,那小巧瘦削的背影竟有几分孤寂无助。

他大步上前,从身后抱住她,心中惴惴不安。

她在他温暖怀中一僵,身上的寒气慢慢因为他的拥抱而散去。好半晌才淡淡出声:“怎么了?”

他只是紧紧拥抱住她,默不作声。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刚刚一闪而过的无以明言的恐慌,那银色的月光洒在她青色的衣裳上,竟然让他有错觉,眼前的她仿佛即将飞身出去,成灵成仙。

她的秘密越来越多,已经无形中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屏障,不容他近。她从七岁就开始跟在自己身后痴缠。他厌恶过她的喋喋不休,那张小嘴总是巨细靡遗的把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一股脑儿的倒给他听,从不问他的意愿。那时只觉得烦,只觉得厌。可是如今,他却再也无法看见心思透明的她了。她层层包裹住自己的心,严防他的推拒疏离总是让他日日不安,患得患失。

来历不明的白驿丞,别有所图的泰必图,许多许多,曲折四年光阴,她已经不愿意再同他说这些他错过的片段。

那些秘密生生隔开了两颗心。所以他暴躁,所以他烦厌。明明知道事情有异,他却还是不顾危险的带着她只身追去,想要的,不过就是让她看见自己保护她的心。

那一瞬间,他什么也没想,管顾不了自身的安危,只是想要赌一把,认为赌赢了,她就会待自己如从前一般真心。

冷冷自嘲的一笑,他什么时候也成了个赌徒了。恭亲王常宁向来现实,震慑敌方靠得是心思缜密,从不打没把握的战。如今,那些英名都要断送在这个女人手上了。

他不甘心,旋过她的身子,眼睛死死盯着她的面颊,本不该再向她讨要,却还是忍不住张口问了:“泰必图要你的什么?”只想从她嘴里得到一句半句的信任。

她却只是张惶的看着他,嘴唇颤抖着,却依然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一瞬间,他就被击溃了,得不来的信任让他渴求得心都快要窒息了,她却依然紧紧守住,不肯给他。

他沉默一会,半晌才又开金口,声音却变得哑然。“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那些爱呢?”他也发了狠,这一刻,胸中暴躁的想着若是她敢说半个不字,他会不会无法控制的干脆了结了她,也了结了自己。她到底有什么魔力?四年后回来,几个冷淡眼神就把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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