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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科玉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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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由文,】

1、生路(求收藏)

三月的锦川还是一片寒冷之势,漫长的黄土官道上不过零星儿路过几个背着行囊,挑着扁担赶路的匆匆身影。本就是贫寒之地,想要见着些美景是不容易的,倒是漫山的枯黄色不愁不入眼帘。

正因为这贫瘠,所以当官道上晃晃悠悠驶过来一队车马时便分外的惹眼。

这是一支官家车队,打头一辆四匹马的圆盖儿茱萸宝顶素色车最是眨眼,其后缀着的两驾小车就成了陪衬。车马两侧的护卫们虽然只是便装打扮,但腰间跨着的佩刀却显露了他们的身份。那些佩刀无一不用了军中刀鞘,更不要提这些人脚上穿着的官靴。

锦川的黄土道虽然苍凉,但好在平坦,两侧并没有什么奇山,故也不存在什么打家劫舍的匪类。

大抵也离不开此地过于贫穷的缘故。

那圆盖儿茱萸宝顶素色车厢内端坐着三十上下的妇人,云英色的短袄上缀着两三只振翅高飞的蝴蝶,下面青黛色的石榴裙,堪堪遮住了杏色鞋面。这妇人的面相并不十分美丽,只能称得上是清秀,不过她嘴角时而勾勒着柔和之色,叫人望见便有可亲之意。

“过了这黄土官道往东走半日,就进了青州的地界,届时便有接应咱们的管家,我们阿离也能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妇人温柔的摸着眼前稚女枯黄色的头发,心里止不住一阵酸楚。

这孩子真是可怜,身为庶出也就罢了,偏遇上个心狠的姨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会硬着心肠为亲生骨肉灌砒霜?

妇人悄悄擦拭了眼角的泪珠儿,试探着要抱女孩儿怀里的襁褓:“阿离也累了,伯母替你抱抱小弟弟?”

少女警惕的一侧身,躲开了妇人的好意。

越是清楚自己的处境,阿离越是明白,这襁褓中的孩子就是自己的救命符。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不如自己紧紧的抓牢。况且。。。。。。她现在这个模样,就算做些出格儿的事情来,也会被人谅解、可怜。

阿离要的就是别人的可怜,没有妇人的怜悯之心,她纵然进了岳家大宅,也会是寸步难行。

果然,妇人见阿离蜷缩的身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泪水潸然起来。抽了袖口中的帕子就抹眼泪,面色十分悲戚。

倒是角落里,妇人的两个丫鬟见了心中不喜,其中一个年纪小些,见阿离始终不言声不言语的,便恶声恶气道:“大奶奶,您这是何必呢!我们瞧着这小丫头就不是个省心的东西。从咱们接了她出来就不吭声,还以为自己仍旧是县令小姐呢!哼,将来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要依着奴婢们的意思,先吓唬吓唬她,叫她乖觉些,将来才好管教。”

妇人不悦的轻叱自己的丫头:“松儿又在胡言乱语,阿离父母新丧,又经历那些悲剧,我们怎可不迁就她些?你们二人是我的心腹,一定记着,今后怎么待我就怎么待阿离。”

松儿懊恼的看着伙伴,妇人另一个丫头果儿便笑着接过话茬:“大奶奶说的是,我和松儿必定侍奉阿离姑娘尽心尽力。只是。。。。。。”果儿顿了顿,忧心忡忡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小姑娘的身上:“只是大奶奶也该为自己想想,咱们的处境本就不好,多出来的心思越发该用在怎么讨好了老爷和两位夫人身上,若是再分心照顾阿离小姐。。。。。。怕到时候叫三房得了便宜,大爷和大奶奶吃亏。”

妇人笑着丫头:“果儿又多心了。这件事本就是公公亲自下的命令,我和大爷抚养这俩孩子,也是公公的主意。况且大爷也从来不是心胸狭窄的,我们夫妻二人难道就因为多养两个孩子便吃了亏?”

“可是,大奶奶。。。。。。”

果儿还要再劝,却见妇人已经果断的摆手,果儿知道大奶奶主意已定,她无法,只好闭口不言。

角落里的阿离眼睛灵巧的落在那主仆三人身上,心思千回百转。

她不过是从实习的单位往家里赶,没想到却被人从身后一闷棍打翻在地,继而不省人事。再睁开眼时,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端着一个海碗要往自己嘴中强灌什么东西。

阿离就算再不清楚状况,心里也猜到那碗里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挣扎之下才发现,这个身体竟然属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对面的疯婆子也是一袭古人装束。

阿离用尽全力挣扎,将疯妇撞倒,这才引来门外的救援。

当日的凶险一晃已经过了半月余,但是每每想来,阿离仍旧心悸不已。零星的记忆碎片在这些日子不断进行拼凑,加上从那些婆子媳妇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阿离隐约猜到了自己的处境。

这个小姑娘姓郑,单名一个离字。

其父郑微之是宣帝泰和七年的进士,在英台做个小小的县令,因惯会钻营,加上有个恩师做青州知府,近二三年活动频繁,终于在半年前得了调令赴锦川做县令。

虽然同为县令,但锦川紧邻青州,远胜英台百倍。

可谁承想,郑家还没在锦川站稳脚,阿离的父亲便被凶徒砍死在家中。郑家主母当时怀着身孕,一听消息,立时早产,生下了此刻阿离怀抱中的婴儿。这婴孩像是催命的符咒,郑家主母还没来得及见小儿子一面,便生生死在了床褥上。

据说,男婴是被催生的稳婆活活从肚子里拽出来的。

接生的人吓得半死,从此,这孩子便被人说成是克父克母的鬼胎。

阿离的生母是妾室,丈夫就是天,郑大人一去,她没了主心骨,竟然萌生出以死殉葬的念头。而且她一个还嫌不够,还打算带着亲生女儿阿离一并追随了丈夫共赴黄泉。

要不是路过的斟茶娘子听见女孩儿挣扎的叫喊声,恐怕阿离还要再经历一次死劫。

眼前车里的妇人姓房,其公公便是青州知府岳云,岳云为郑微之恩师,听说郑家惨案,于心不忍下便叫大儿媳去了锦州接回两个孩子。

青州岳家是百年望族,听说府中豢养的奴仆便有五百,田庄更是无数。养活一个小小的孤女并刚出生的婴孩,也不过就是添把筷子多下碗米的事儿,更何况如此一来,岳云怜惜门下子弟的事情更会成为士林中津津乐道的美谈。

至于那男婴究竟是否克父克母,一时倒也没人在意了。。。。。。

阿离用一双大眼睛畏惧的看着房氏,房氏被那毛嘟嘟的眸子看的几乎心碎,她轻轻搂住阿离的小身板:“阿离莫怕,今后青州便是你的家,大伯母会像亲生的一样待你。岳家娘子们拥有的,你一样也不会少。”

松儿和果儿闻听此话心下一骇。

岳老爷一共生了三个儿子,长子便是大奶奶的丈夫,为庶出,二人成婚十余年,始终没有子嗣。因为这个,岳老爷对长子并不十分在意,庶出长房在家中地位艰难,连带着大奶奶也时常受各种各样的羞辱。

大奶奶只好夹着尾巴做人,在岳家从不出头,若真养了郑家的丫头,只怕折腾的日子还在后头。

松儿又急又气,急的是大奶奶罔顾自身安危硬要揽下麻烦事,气的是郑家一个庶出的小丫头不懂好歹。

反是果儿想的周全些,她见大奶奶一脸的肃然之色,再想到大爷的身世,心下便明了了许多。同为庶出的大爷,从小没少受歧视,大奶奶进门多年,更是吃了那些人多少的白眼。

或许是将心比心,又或许是移情作用,大奶奶对眼前的小丫头终究是上了心了。

果儿比松儿更精明,她心知大奶奶的主意不会更改,便只好另辟蹊径。其后一路上对阿离十分友好,任凭松儿怎么翻白眼,果儿都一如既往,倒是叫房氏连连夸赞了好几句。

阿离却对这个看似敦厚,实际上眼睛里时常流闪过精光的小丫头起了提防的心思。

一个人的心性究竟如何,往往从细枝末节就可窥探一二,松儿说话大大咧咧,但心思简单,喜欢与不喜欢都摆在明面儿上。反倒是果儿的冷刀子更叫人防不胜防。

阿离小心翼翼的偎靠在房氏身边,房氏心下大喜,笃定这女孩子已经在向自己打开心扉,不由嘴角上挑,面容有了红润之色。

没有人比她更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偏偏老天爷不愿叫自己如意。她的丈夫,岳家的大爷不能生育,庶出长房在府中受尽白眼,她连渴求过继一个孩子的资格都没有。

眼看着二房、三房一个接一个的诞下子嗣,房氏只有将苦楚往自己的肚子里吞咽。

现下公公忽然叫自己照顾这对兄妹,房氏就好像看见了一丝希望。

与房氏的欢欣雀跃相反,阿离此时此刻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襁褓中的男婴自从被自己接手已经有七八日的光景,就没听见他哭一嗓子。郑老爹一死,郑家上下分崩离析,奴仆们或是逃走,或是请辞,没有几个真心待郑氏姐弟的。倒是那个在妾室手中救下小阿离的斟茶娘子有些情意,始终不离不弃的跟在阿离身边。

悠悠晃晃的马车中,阿离的目光落在男婴身上。

孩子睡的香甜,就像没有任何的烦恼,与其阿姊一比,这小家伙显然有够惬意。

2、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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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青州地界,周边明显繁华起来。来往商旅穿织如梭,像岳家这样的车队反而不打眼了。一些豪商们为了充显阔绰,便将车马装饰的俨如金屋,恨不得将珍珠也镶嵌在车厢两侧。

这些豪商们根本不惧怕打劫的匪盗,一来青州治安素来良好,二来豪商们重金雇佣的镖局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自然乐得享受路过两旁人羡慕嫉妒的目光。

房氏近乡情怯,她悄悄拉开了马车帘子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与阿离观瞧:“青州离着通商的口岸,交通十分便利,做买卖的商户也多。不过你到了府中,千万别在老爷面前提这些。。。。。。”

房氏面有忧色:“老爷是文官,又曾经做过青州书院的先生,素来提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老爷立德于心,立志建功于世,所以一向瞧不上那些经商的。阿离新到我们家,千万不能因此犯了忌讳。”

松儿和果儿在一旁听了,不由咬紧牙关,脸色都十分难看。

阿离看在眼中,心中不禁起了疑惑。

这两个丫头表情奇怪,房氏说话时候的语气更带了几分苦楚的滋味,莫非她们就因这件事吃过亏?

她已知房氏是岳家庶出长房媳妇,但是从此女穿戴打扮来瞧,虽然并不十分的华丽,首饰更是少之又少,但就从腕子上那对儿白玉镯子来瞧,家境也绝非一般二般。

阿离心中有了计较,便怯怯的冲房氏低声喃喃道:“伯母放心,阿离,阿离知道该怎么做。”

房氏见阿离肯这样应答,心下十分高兴,口中忙不迭的夸赞她。

这说话的功夫,车队就进了青萝巷。

青萝巷并非正街,正街紧邻的是知府衙门,平日只官面上的人来往。女眷们住在后宅,又因岳家家主在青州治理了二十多年,早就根深蒂固,非一般世家可小觑。所以临着知府衙门的青萝巷都被岳家买了下来,建做了私宅。

女眷们每日出入,便从此进进出出。

马车到了一处角门便停了下来,台阶上早站了七八个丫鬟婆子,见松儿从马车内挑开帘子,打头的一个婆子紧着上前将长凳放在车边。

松儿笑嘻嘻道:“今儿怎么有劳徐妈妈来接我们?”

被唤作徐妈妈的婆子显然有些体面,穿的虽不是绫罗绸缎,却也是上好的碧锦纱。飞云髻上的景福长绵簪明晃晃、金灿灿,把整个人托显的贵气十足。

徐妈妈先瞧了瞧松儿身后,见帘子内的人暂时没有出来的意思,便低笑道:“二夫人惦记大奶奶,打发奴婢来瞧,若大奶奶一切顺利,还是早些带了郑家二娘去请安的好。”

房氏已经从帘子后探出了头,与徐妈妈陪笑道:“徐妈妈放心,只是我们一路风尘仆仆,怕这样去见二夫人有些失礼,不如待我们梳洗梳洗。。。。。。”

不待房氏的话说完,那位徐妈妈已经大笑起来:“哎呦我的大奶奶,二夫人什么脾气您还不知道?要依着老奴的意思,不如立即去了趁早完事,若真等她老人家不耐烦。。。。。。”

徐妈妈似笑非笑的模样叫人看了只觉得从心眼里不舒服。

房氏无法,只好被松儿、果儿扶着下了车马,转手去搀阿离。

徐妈妈一见小阿离,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继而在心里冷笑一声。

她们早听说郑大人的那个妾室不是省油的灯,生了一副狐媚的容貌,没想到女儿却这般寻常。又瘦又小,哪里有她们大雍朝少女的亮丽?头发枯黄,一瞧就是个不济事的小丫头。

徐妈妈是小岳夫人身边头等看重的人,今日若只是为迎房氏,断然轮不到她出面,不过是因为家中老太爷看重郑家的骨血,所以小岳夫人才打发了她出来。

徐妈妈一使眼色,她身后两个女人立即走来搀扶阿离,阿离怀中的男婴被老成些的果儿抱去。

房氏低声与阿离介绍道:“这是二夫人身边的徐妈妈。”

阿离并不甚亮丽的小脸已经扬了起来,冲着后者甜甜喊了句“徐妈妈”。

徐妈妈忙笑道:“老奴给郑小娘子见礼。今后就都是一家人了,小娘子在府上缺什么短什么,只管打发个丫头去唤奴婢。若身边又不听话,也只管回了我,我自然给小娘子做主。”

阿离心下慢慢有了斟酌。

看样子,大房在岳家真是没什么地位,徐妈妈明着是关心自己的话,暗里未必没有挤兑房氏的意思。

阿离便自然而然的挽住了房氏的臂膊,依赖的目光看的房氏立增许多底气。

房氏笑道:“徐妈妈放心,老爷既然把阿离放在我身边,我自然不会怠慢。若真缺了什么,再劳烦徐妈妈也不迟。”

徐妈妈慢慢收了笑意,沉着一张脸点点头,声音也不复刚刚的温和:“时辰不早了,二夫人这会儿大约也该午睡醒了,大奶奶还是紧着些脚步的好。”

阿离被人簇拥着进了头道门,大雍的庭院讲求的是郎阔,一目了然。这岳府却另辟蹊径,不但在府中种植了许多翠竹,更沿着甬路布满了即将盛开的牡丹。

远处依稀可见楼台亭馆,花园假山,更有水殿风榭,回廊曲沼。明明是三月带着几丝冷风的时节,岳家的深宅之中却不难见名花奇葩,嘉羽瑞木。。。。。。

徐妈妈在前引路,不时侧首观察阿离的神情,见那小姑娘忍不住的东张西望,每每做出一副痴迷的模样,心下更放松了警惕。

一个小丫头,父母双亡,能翻起什么波浪?就算被大奶奶养去了,也不过三年五载就配了人出去。依着她的心思,二夫人真是杞人忧天。

徐妈妈落定了主意,脚步越发的轻快,后面房氏一路颠簸疲惫,一下车时两腿便觉得酸麻,此时为追徐妈妈脚步,只好暗暗叫苦。房氏赶忙拉住了脚程略慢些的阿离,低声道:“见了二夫人一定要乖巧些。”

阿离正要作答,却听见前面花树丛中隐隐传来叫骂声。

声音由远及近,徐妈妈脸一沉,她身后两个女人心中会意,忙立即跑过去,不大会儿却又脸色尴尬的折返:“是二奶奶身边的淑晚姑娘,正,正在教训三爷房里的壁画呢!”

徐妈妈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房氏有些担心的看着徐妈妈,手更是紧紧的握紧了小阿离。

“大奶奶可是看见的,三爷身边的人一向都不愿意惹事,也不知哪里就得罪了淑晚姑娘,还请大奶奶跟着老奴去瞧瞧,待会儿给二夫人请安的时候,大家也好做个见证。”

徐妈妈根本不容房氏辩驳,强拉着她往花树丛中走。

彼时已经有不少人听见了动静往这边来,阿离就紧靠着房氏,大眼睛偷往里面瞄。

人群中挺身而站着一个红衣少女,眉梢上挑,唇红齿白,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至少比房氏身边的松儿、果儿强百倍。

地上也跪了一个,年纪与前者不相上下,但模样实在狼狈。

高耸的丫髻也散了,脸蛋鼓的像发面馒头,上面还都是鲜红色的巴掌印。此刻正在地上瑟瑟发抖。

徐妈妈大恼,直接略过了房氏往前走数步,看着红衣少女:“淑晚姑娘这是干什么,你虽说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可打狗也该看主人!壁画再不好,那也是三房的人,没道理叫你来管教。以往你们二房屡屡生事端,二夫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算了,却轮不到你一个丫头在这里耍威风。正巧大奶奶也在,我们索性就去二夫人那里,叫二夫人给壁画姑娘评评理,看她到底该不该挨这几巴掌。”

房氏连连摆手劝说:“依着我说,两位姑娘可都消停些吧,徐妈妈也压压火气,二夫人每日那些大事,何必为这去烦她老人家?”

淑晚吊着眼梢看房氏,口中冷笑:“大奶奶倒是会做做人,想着两边都不得罪。可奴婢是不怕的!”

淑晚狠狠掐了壁画的胳膊,壁画却不敢惨叫,只是一味忍着,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徐妈妈该问问这小蹄子做了些什么事儿,等问明白了,再教训我不迟。”

徐妈妈见淑晚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下一惊,暗恼自己鲁莽了。

她虽然一心一意向着三房,但淑晚说话不错,若真是壁画的错儿,她也不能真把黑的说成白的。

徐妈妈只好厉声问着壁画。那个叫壁画的丫头一声不吭,只知道哭。

“徐妈妈这么聪明,怎么就看不见地上的纸钱?”淑晚冷笑:“这死丫头明明知道花树附近都是二奶奶最喜欢的牡丹,专等着四月清和节的时候宴请各府夫人用,她倒好,只在这儿烧纸钱,岂不是要讨我们二奶奶忌讳?”

徐妈妈脸色很是不妙,恶狠狠盯着壁画:“淑晚姑娘说的可句句属实?”

淑晚闻之嗤笑:“听徐妈妈的意思。。。。。。莫不是以为我在蒙骗你吧?罢了,我这个好人做的也没意思,你且问问壁画,她那纸钱是为谁烧?说出来,怕闹腾的动静更大。”

众人均是一骇,淑晚这样说,似乎答案便呼之欲出。

那个名字可是家里的大忌,房氏紧着嗓子道:“徐妈妈快些领路吧,免得二夫人久等,我们都吃罪不起。”

徐妈妈恍然大悟,惨白着老脸,也不再管壁画和淑晚,领着大房一行人快步离开。

淑晚等着房氏的背影,站在原地啐道:“哼,什么东西!”

她正不忿着,忽然见大奶奶身边的小姑娘回首瞟了自己一眼。淑晚如同被根细针扎了似的,不痛不痒,却讲不出的别扭。

3、打听

岳家这位二夫人是名副其实的如夫人,并不是岳云岳知府的原配妻子,那原配大岳夫人出身名门,可惜性子冷的紧,进了岳家多年无所出,据说是夫妻感情并不和睦。大岳夫人的母亲怕女儿受委屈,岳云又是个花花心肠的,将来万一娶了个外面不安分的妾室,女儿只有受苦的命。

恰逢岳云的一个姨娘生了庶长子,大岳夫人的母亲一狠心,便将族中一个女孩子送进了岳家,算作滕,地位远胜过妾。

说来也巧,族中的堂妹一进门,大岳夫人便怀了胎。

二房便是大岳氏所出,三房的生母便是小岳氏,如今管着半个岳家后宅的二夫人。

大岳夫人比岳云稍长三岁,已经五六年不管后宅事宜,只一心在佛堂吃斋念佛。岳云就把管家的大权一半交给了二房媳妇,一半交给了小岳氏。

岳云也是一番苦心,既想着给嫡子嫡媳体面,又想着自己的后宅轻松些,殊不知越是这样,两房人斗的越是欢畅。

二夫人碍着身份,日常起居并不在正院,可气派却不比其逊色。

朱红色的院墙,金黄色的琉璃瓦,郎阔的大院子里摆着一顶千斤重的水缸。那水缸外围描着金花儿,又有双鲤戏莲的图样。缸中养着四五条锦鲤,个个肥美硕大,体态健美。

台阶下一溜儿站了七八个小丫鬟,都是屏气凝神的听着屋子里的动静,见徐妈妈领人进来,忙笑着轻声打招呼。

徐妈妈一一回过话,这才低声问掀帘子的小丫头:“二夫人可是醒了?”

打头的丫鬟十一二岁的年纪,十分活泼,见徐妈妈便笑:“妈妈去后二夫人便醒了,此时正和五娘说话儿呢!”

徐妈妈心下一松:“有五娘在,二夫人心情也好些。”她并不理会身后的房氏,慢条斯理的弹去裙摆上的浮尘,踮着脚尖进了屋子。

阿离早饿的前胸贴后背。

在车上,松儿的眼睛总盯着自己,闹的阿离也不好意思老去拿匣子里的红枣糕。可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真傻。那糕瞧着就松软粘糯,肯定好吃。

阿离一面在心尖儿上流着口水,一面独自愁闷,却不料徐妈妈已经转身踱了出来。

“二夫人身子乏了,便说改日再见郑小娘子。这里和你自己的家是一样的,吃什么穿什么一样比照着几位姑娘。”徐妈妈看向房氏:“二夫人还说,大奶奶素来稳重,既然是老爷把郑小娘子交到大奶奶手里,她没有不放心的道理。赶巧几日来老爷都在忙着衙门里的差事,就等前面稍微妥当些,再领郑小娘子去拜也不迟。”

房氏听闻此话,既有淡淡的欢喜,又有微微的落寞。

然此事不容她有异议,房氏也只好拉着阿离的手与徐妈妈告辞。

阿离装出一副不经事的模样,走到半路时便回头张望,那位徐妈妈始终沉着脸站在台阶上,不冷不热的看她们离开。

房氏注意到阿离的举动,忙压低嗓音道:“好孩子,别乱瞧。大伯母一会儿叫人给你下热汤面吃。”

房氏也有细心之处,她早瞧出小姑娘饿了,果然,阿离转过巴掌大的小脸,认真的迈着小步子,紧跟在房氏身边。

房氏的院子距离二夫人住的地方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阿离的脚底板走的火热,等她歇了第三次时,才看见房氏的院子。

“伯娘早叫人收拾出了后厢,今后你就带着丫鬟住在那儿。”房氏指着正房后面的小跨院,又将身边两个三等小丫鬟指给了阿离使唤。

“岳家规矩大,你要时时小心,千万别和那些少爷姑娘们起了口角。”房氏怜惜的摸着阿离的头。

“大伯母,那弟弟呢?”阿离放下手中的千层酥,认真的看着房氏。

房氏回以一笑:“弟弟先跟着大伯母住,等满了周岁,再。。。。。。”

阿离已经摇了头,语气坚定道:“还是叫阿译和侄女住吧,弟弟不能没有姐姐。”

松儿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了房氏的袖口陪笑道:“大奶奶就听郑小娘子一句吧,奶奶虽然全然好意,可也要顾全人家姐弟的情分。”

阿离早就发现房氏耳根子软,胆量又小,身边遇上大事,只要松儿和果儿说两句话,亦或是给个主意,房氏基本就会从了。

这是房氏的软肋,却也未必不是自己的机会。

房氏果然踌躇一会儿便应了,另拨了两个婆子专门照顾男婴,加上从郑家跟着出来的那个斟茶娘子并一位奶娘,姐弟俩身边一共六个下人伺候。

然而实际上,这六个人老的老小的小,有一半人不堪重用。阿离只好在遣散众人后留下了那位斟茶娘子,也就是当日救自己一命的萱姑姑。

“萱姑姑也看见今日情形了。”

被阿离称之为姑姑的女人其实年纪并不大,往老了说也不过二十五六,可却早早盘起了妇人的发髻,且在鬓角上插了一朵白色小绒花。

这分明就是个寡妇的扮相。

萱姑姑沉闷的一笑:“二娘心思缜密,多半已经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其实当初奴婢是不大赞成二娘来岳家的,这府里勾心斗角算计太多,可天下之大,又没咱们的容身之处,不得已只好投靠了此。好在大奶奶待二娘不错,咱们忍着一时的辛苦,过二三年,武家总不能一直对二少爷不闻不问吧!”

阿离心下一叹。

萱姑姑对武家还不曾死心。

武家是郑小弟的外家,却和自己没有分毫关系。郑家共有两子,长子郑斌,也就是阿离嫡出的长兄,今年十五,据说才情颇佳,早被定居在长安的外祖接去念书。阿离和这个克父克母的弟弟就成了人见人烦的倒霉蛋,武家除在忌日的时候派人去吊唁了郑夫人,根本没提及要带两个孩子回京抚养的事宜。

萱姑姑是郑夫人当年陪嫁的一个小丫头,虽然不是心腹,但也算是老资历。阿离心里明白,萱姑姑没有在这个时候舍自己而去,未必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而是为了刚刚出生的郑译。

阿离笑道:“弟弟将来念书科举,自然还要仰仗着外祖家。不过此时咱们寄居在岳家,萱姑姑是阿离唯一能信任的人,咱们还是商议商议怎么办才好。”

萱姑姑无奈一点头:“奴婢也是一心为两位小主子。依着这一路上冷眼观瞧,大奶奶倒是好相处,唯独她两个丫头对二娘有些抵触,咱们需小心些。要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咱们统共那些银子,也只好委屈姑娘些,时常打赏打赏才好。”

阿离默然一笑,怪不得萱姑姑虽然对郑夫人忠心耿耿,但始终只能做个斟茶的娘子。

松儿和果儿根本就把自己和郑译当成了房氏的包袱,就算自己打赏个金山,背后也只会骂自己无用。

收买人心,要么一击必中,要么就拉着对方不得不和自己一条船上。

只是这话说给萱姑姑听,萱姑姑只会觉得十一岁的阿离糊涂荒唐。

阿离不会拗着萱姑姑的意思:“我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还请萱姑姑做主就是。”

萱姑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二娘还小,不过你放心,有奴婢在,一定保全了两位小主子。”

外面传来丫鬟传饭的声音,房氏安排的两个小丫头虽然看着孱弱,可力气不小,干活儿也麻利,不多时就将饭菜摆满了桌案,足足七八样菜色,荤素搭配,颜色鲜艳,看着就十分可口。

其中一个小丫头笑着与萱姑姑道:“姑姑的饭菜摆在了小厨房,这儿有我们伺候,姑姑尽管去用就是。”

萱姑姑也着实是饿了,自然不会拂人家的好意,笑着应下便去了。

岳家饮食讲究雅致,杯盏小的可怜,那盛饭的碗也不过比郑译的小拳头大不了几分。阿离明明饿的两眼发昏,却还是克制的只捡那素菜用了一碗。

填个半饱,她方有精力与两个小丫鬟说话。

两个丫头与阿离年纪相仿,都是岳家庄子上的家生子,求了关系才能进府当差。许是年纪还小,没学会那些看人下碟儿的手段,阿离问什么,她们便老实答什么。

“今天在去二夫人院子的路上,那位叫淑晚的姐姐为什么要打壁画呢?”

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叫翠儿的小丫头慌忙去关房门。

“姑娘千万别在外人面前提这个,更别在大奶奶耳边说这个。追根问底,这都是家里的忌讳。”另一个叫芬儿的丫头道:“我们奴婢俩既然分给了二娘,自然没有瞒着姑娘的道理,只是这话也不过咱们三人之间说说,姑娘知道些,也算敲个警钟。”

阿离放下茶盏,专心听她二人讲话。

“二奶奶和二夫人这些年一直在斗,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老爷心里自然向着嫡出的二房,可二夫人却是三爷的生母。淑晚姐姐与壁画姐姐打在一起,也就不难理解了。”

阿离狐疑的盯着芬儿:“果真是这样?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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