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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嫁当福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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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翠儿慌了神的模样,摇头微笑道:“并未有什么事情。”
觅兰也抹了脸上泪痕,破涕为笑,“可能出得了什么事儿,便是福晋给你指了门好亲事,要许了你。”觅兰神气认真,说得好似真的一般。
翠儿更是着了大急,连将两串葡萄塞到觅兰手中,回身便跪下对我道:“求福晋莫要将奴婢指了去,奴婢要留在福晋身边伺候着,这辈子也不离开。”
我轻轻将她扶起,含笑看她,“又是一个说傻话的。”我为翠儿缕了缕额前散下的碎发,笑道:“觅兰说的话你也能信?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但要等到你们找到一心之人,我才放心将你们交出去啊。”
半晌翠儿才回了神来,情知觅兰拿她打趣,气呼呼的要去撕了觅兰的嘴。我由着她们疯打,看着荷花池中全数败尽的小荷,心中惆怅越然,无尽感慨只化作悠悠一声叹息,兴许这样悠闲自在的时日亦不会再有多少。
中秋祭月的仪式设在祭神殿,大殿之前立有一上圆下方的月台,寓意天圆地方,祭月仪式便在月台举行。月台上除了摆有蕴含江山水固之意的铜鼎、铜龟、铜鹤之外,还独设了一座由金丝楠木雕刻精致如同真人一般大小的月神像,却见月神容貌端庄,举止优雅,矗立于月台之上,遥遥看去犹如真神下凡,绝世而独立。
帝后、嫔妃、亲王、大臣、命妇皆着大庆品服于身,恪守礼仪,在帝后的带领下,隆重而正式的举行了祭月仪式。
祭月之后,便设有大宴,筵席则是定在瀚苑林的埫嶙殿。此处殿阁辉煌、风景宜人,前可观天象景致,后可赏月下临池,甚为赏心悦目。
舞姬在悠扬乐曲的伴奏下,翩然起舞。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七彩绢衣,柔纱水袖,在殿内四处舞动,飘然欲飞。
我浅浅饮下案上美酒,只觉得入口清甜香醇。席间玄武帝对硕亲王甚是亲后,谈笑风生,又赞硕亲王义勇当前,乃芸泽不可多得之将才。然硕亲王酒至半酣,亦对玄武帝之赞美甚为受用。
我侧目遥看爹爹,却见他两鬓斑白,面色憔悴,好似几月光阴便如同老了十岁。他亦不主动与席间大臣言语,只默默独饮杯中琼浆。额娘面色亦有忧虑,席间频频劝阻,见我看她,只对我强颜欢笑。我心中不免一阵酸楚,爹爹额娘竟这样老了。
阮暨岑似瞧出我心中酸涩,双目炯炯凝视着我,将我放在案下的手牢牢握住。他手心的温暖穿刺了我的肌肤,延至我的内心。我心口温温一热,亦回他一个浅显的微笑。
随之便是席间冠冕堂皇的贺语连篇。阮暨岑被几位大臣围住,无暇分身,我饮了几杯美酒便有些头晕,歌舞亦越发的觉得烦腻。只知会了小顺子一声,便离了席,想去临殿的湖畔透透气。
独自是湖畔边行着,离喜筵越发的远,四周却越发的僻静。有风拂过,带着桂花的香味兜头兜脑的将我笼罩其中。酒意却也醒了几分,只觉得秋日的晚风的确是凉了些。
再往下去,便是一阶长长石梯,石梯尽头便有一条小巧精致的不系舟,想是做宫中嫔妃纳凉游玩之用。我见并无其它,再无心下阶,况且出来已有多时,再不归去阮暨岑亦会担心。便回了眸子,欲转身回行。然在眼眸回动之际,却见一小小烛光自湖中飘去。心下不由疑惑,亦不动声色,一步一步往阶下行去。
越发靠近石梯尽头,便越能听见细微的淬泣声。我暗咐镇定,定定神方道:“谁在那里?”
那人闻言,呼的起身,便连手中的水灯亦未拿得住,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来。他见我,面白如纸,急忙叩首道:“奴才,奴才小允子。”
我看了地上摔坏的水灯,剜了他一眼,凝声问道:“今日并非中元节(1),你放水灯作甚?”
小允子低垂着头,不敢看我,身子抖颤如栗,许久才断续说道:“奴才……奴才是来替小贵子……超度亡魂的。”
注解:(1)放水灯是一种水上的民间习俗,它起源于宋。民间把每年的七月十五日定为中元节,俗称鬼节,亦称水灯节。各庵、观、寺院都要做水陆道场,放水灯,超度孤魂野鬼和落水鬼。
卷二 第七十一章 中秋(下)
一时闻得‘小贵子’三字,甚觉耳熟。宫廷内监皆喜以‘福’、‘贵’、‘安’、‘康’、‘顺’、‘贤’、‘平’、‘昌’等吉字儿得名,故而亦未作他想。只觉得这小允子若是祭慰亡灵何故要选在今时今日,不由得疑云大起,抬眸扫了一眼俯首跪地的小允子,颔首道:“你可知今儿个是什么时节?”我语气虽淡,却听得小允子身子猛然一怔,狠命磕头道:“主子恕罪,奴才知道中秋佳节放水灯是犯了大忌讳。”
我面色如常,只看着小允子没了命似的一记记磕头,他原是将我当作了新进的妃嫔,好一个没长眼力的奴才。我微微垂眸看了自己衣饰,彼时月影婆娑,我又着吉服一身,若不细细看来,确是有些分辨不清。只是在这嗜血吞人的皇城之内,便是稍稍不慎,亦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微微叹一口气,缓了声儿道:“便莫要再磕头了,哪个宫的便回哪个宫去,切莫再被人瞧见。”
他见我不做为难,连连俯身叩恩道:“奴才谢主子大恩,奴才这便回辕梨宫去,再不敢做这般大不敬的事儿来。”
我本已转身,却闻辕梨宫而大惊,回身将他唤住;“等等,你是辕梨宫的人?”
小允子捡了地上摔坏的水灯准备行礼退去,却忽然听我唤住了他,忙又跪下应话:“奴才,奴才是辕梨宫的内监。”
我心中暗道,可是巧了。遂和颜悦色对他道:“殊不知怡贵人近日里可好?”
小允子微微抬眸看我,见我一副面慈心善的模样,讪讪道:“主子到了辕梨宫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的,刚到辕梨宫的时候还盼着皇上回心转意,日子一天天过了,却不见得有丝毫动静,成日里以泪洗面,如下早已没了人样,只晓得坐在前殿,时不时的对着人便唤皇上了。”小允子说至此,几欲落泪。
一句话如石击心,却没想到怡贵人竟这般想不开。那日里总觉得事有蹊跷,如何玄武帝回宫几日便这般轻易找到了下毒之人,想来这怡贵人无非只是一个替罪羔羊罢了。我将心中触动强压下去,再道:“你方才所说的小贵子可是私取‘藏花红’被皇上下令杖毙之人?”
小允子横手抹了面上泪,点点头。
“你可知他品性?”我曼声问道。
小允子低着头,幽远的圆月散发着月胧轻纱般的淡淡光辉,方照亮了他微微抽动的两肩,默然片刻,才道:“小贵子绝计做不出下毒害人的事儿来。”
我心中冷笑,果然不出所料。面上却亦是平静无波,淡淡道:“你便这般肯定?”
他慎重再向我磕了几头,方才抬头,双目恳然应道:“小贵子是奴才同乡,自幼一起长大,因家中受穷才入宫做了内监。他的品**才最是清楚,他为人诚恳老实,是做不出下毒害人的事儿来的。”
我淡淡一笑,细细抚着腕上玉镯,浅浅一笑略带了讽刺道:“为人诚恳老实便不会冤枉怡贵人了不是?”
小允子黯然,“奴才相信小贵子有苦衷的。”
我略略沉思,知在小允子处亦再问不出什么,便遣他回了,临去前只知会他莫将今晚之事告知他人。小允子亦知自己犯了宫规,自是不敢声张,连连叩了首便退去了。
我心有所思缓步往回行去,只觉得来时的路回去竟这样远。四周万簌俱静,只闻得风吹树枝,垂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半晌见不得一人相应。我略略凝了心神,益发加快紧了脚下步子,方听见了丝竹的奏乐声,旋即便见着了焦急万分出来寻人的小顺子。
小顺子见了我,连忙迎上来对我行了礼道:“福晋,王爷吩咐奴才找了您好些时候了,您若再不回来,只怕王爷也是坐不住了,顾不得那些个亲王大臣要来亲自寻您。”
我只微微点头,方才缓了气来,道:“我们回吧。”
小顺子闻言,朝我福了礼,默默随在我身后。
回到席间,众人已分了月饼,不由自主先去看皇后,只见得她依旧端庄与玄武帝并坐首位,盈盈含笑为玄武帝分了月饼。阮暨岑蹙眉握了我的手道:“去了哪里?穿得这样少,手亦凉了。”
我对他温婉一笑,道:“方才饮了酒便有些头晕,想着去湖畔走走散散酒气,一时走得远了些。”
他亦不顾身旁有人,宠溺将我拢入怀中,“我一时见不着你,便心惊得很。”
我掩嘴笑道:“哪有这般腻人的,只怕再过些年头,见了我便觉得心烦了呢。”
他怅然一笑,剜了我的鼻子,“怎会心烦,亦是如珍似宝爱不释手才是,岑要这样腻着芸儿一辈子,只怕芸儿莫要先心烦才好。”
我见他这般没正经,祥装不理他,心中却暖如三月春阳拂照,温暖而适宜。一时间也将之前是愁郁暂时抛之脑后。
心中正暖,微抬眸却见淑妃面含浅笑自席坐盈盈起身,身后随着的莜怡则端了一碟月饼朝我与阮暨岑徐步走来。
我纵然对她心有怀疑,却尚无真凭实据,只微笑看她,起身温婉朝她施了一礼,道:“臣妾参见淑妃娘娘。”
尚未俯下身去,便被她一手托住,柔声道:“今日虽为节庆,亦是家宴,嫡福晋莫要这般拘礼。”她将我轻扶起身,遂转眸对阮暨岑含笑道:“许久不见王爷,王爷亦是风采奕奕。”
阮暨岑捥我在身边,只轻浅一笑道:“淑妃过奖了。”
我情知他忧心《同心曲》之事再让我心中不舒爽,抬眸去看他,却正撞上他温情的回视,不由得面上一红,含笑对他。
淑妃微笑,吩咐莜怡端了月饼上来,执起我的手道:“方才皇上分月饼之时未见得你,便给你留下了一些,看看可合胃口。”
我心中一惊,她竟留意到我宴半离席。只默默压下心中惊异,轻轻福了身子,温温笑道:“臣妾谢娘娘厚爱。”
淑妃深深看我一眼,叙叙叹出一口气,轻声问道:“春瘟之后又失足落了水,身子可是无大碍了?”她微微一顿,又看了阮暨岑一眼,才续道:“瞧我问得糊涂,有王爷这般舍命爱你的人照顾,又怎会有碍呢?[小说网·。。]嫡福晋真是好福气。”
我以为她是指阮暨岑不顾春瘟之疫还执意回府照顾我这般事情,心中甚是温暖,只盈盈一笑,道:“臣妾福气抵不过娘娘万分之一,娘娘才是好福气之人呢。”
又与淑妃闲谈几句,一时宴毕,众人皆自行散去。
卷二 第七十二章 月暖心间
自宴散后便与阮暨岑同返望月轩,觅兰、翠儿服侍我换下吉服,又卸了大妆,散了发髻,只将一头秀发如瀑般随意披着。我对镜摸一摸脸,酒意尚未褪尽,脸颊滚滚的烫,红得越发的厉害。觅兰见我面如红霞,抿嘴笑道:“想必福晋今儿个兴致极好,奴婢这便去给您沏一杯解酒的茶来。”
我微微点头,道:“今晚的确是喝得多了些。”然而心中怅然,却并非因兴致极好之顾。
这时阮暨岑亦是换下身上吉服,只着了一件浅蓝色暗纹常服在身,走到身边对着铜镜凝视我片刻,方道:“今日宴上见你吃得不多,便先遣了小贤子回来备了些你平日里爱吃的菜色。”
我抬眸回视他,轻笑道:“哪里用得这样麻烦的。”
他在我身旁坐下,将我拢在怀里,笑道:“今晚宫中大宴菜色虽多,却极不符岑的口味,亦没吃得多少,现下倒有些饿了,便请芸儿陪岑一同共餐可好?”
我知他情意,轻轻偎在他怀中,正巧透着窗棂见天上月色极美,十五的圆月团团似一轮冰盘,镶嵌的墨兰墨兰的夜空上,显得格外皎洁。月光好似一匹银色柔纱,透着窗棂垂落下来。我回眸微微含笑朝他,柔顺道:“今夜月色极好,不若便去殿外一边赏月一边共餐岂不更好?”
阮暨岑一把把我抱起怀,笑道:“岑亦正这般想着呢。”旋即在我耳畔轻喃:“芸儿可知心有灵犀之说?”
翠儿正将我与阮暨岑换下的吉服抚平挂起,忽被他这般举动,不由也是尴尬,在他耳畔轻声提醒:“还不快快将我放下,有人在呢!”
他却仰首一笑,“莫非岑抱自己的妻子还有什么不可的么?”
我本就酒意未退,经他这般一说,如下更是面颊滚烫,用手轻轻抚着面庞,稍稍得了一丝冰凉,嗔道:“好没正经!”
他凝视我的双眸,低低道:“在芸儿面前,岑便正经不起来。”
我莞尔低笑一声便轻轻捶在他肩上,避了他的目光不再理他。他亦只是看着我笑。
翠儿见状,盈盈笑着在我们身旁福了身道:“奴婢这便去叫人将殿外布设起来。”旋即一个转身,拖着翠绿色的绢丝裙摆去了。
阮暨岑将我放到塌上,亲一亲我的脸颊,低声道:“今日入宫你也累了,便先小睡一会儿吧,待外面布设好了再来唤你。”
我今日亦有些乏的,温顺朝他点了点头。他为我掖了被子,握着我的手,含笑看着我睡。
天际辽阔无尽,满天无数繁星倾倒银河之中,颗颗明亮如钻,却映得一轮明月越发的皎洁明亮,如夜空中一颗璀璨的夜明珠,便是颗颗明亮如钻的繁星亦显得黯淡不少。我与阮暨岑方一坐下,小顺子、小贤子便使唤着人在殿外设的梨木小圆桌上摆了满满一席佳肴。四周又挂了琉璃彩灯,牵了绢纱幔帐,与天际之上繁星银河交相呼应。满园弥漫着怡人的桂花香甜之气,更是令人心旷神怡,如同身临梦幻之境。
阮暨岑举筷,替我夹了些素日里便甚是喜欢的金丝酥雀在碗里,温言道:“尝尝今日的金丝酥雀可与往日有何不同?”
我见他这般说,自然晓得其中定有缘由,夹起金丝酥雀左右看看,外形似乎比不得平日里的精致,只轻轻咬下一小口,在嘴里嚼了片刻,才浅浅笑道:“奶香似乎比往日里的更浓郁了些,却算不上酥脆。”旋即回头看了觅兰,问她道:“可是小厨房换了师傅了?”
觅兰神色有些不自在,微微抬眸看了阮暨岑一眼,勉强笑着应道:“厨子还是原先的那个。”
我见觅兰这般神情,亦猜出了几分,心头暖暖,只觉得金丝酥雀的香甜十分入味,沁到了舌尖齿缝,溢满在口中,暖入心间。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眸子中垂落,滴在碗沿上发出一丝细小的脆响。
阮暨岑见我忽然落泪,面上露出急色,怜惜道:“不喜欢便不要吃了。我见你素日里喜欢吃这金丝酥雀才叫厨子教了做,没想到竟这般入不得口,我吩咐厨子再重新做一碟来可好?”说罢便欲接过我的碗筷。
我抬眸看他,只轻轻摇头,盈盈笑道:“芸儿喜欢吃,便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抑不住垂泪。”放下碗筷,执起他的手,上面有被烫伤的痕迹,心疼道:“疼么?”
他笑,反手握住我的手,只摇摇头。
我唤觅兰取了烫伤药膏来,小心翼翼为他涂抹,他含笑看着我道:“适才已经上过药了。”
我不停下手上动作,更是放得轻柔,亦不说话。
他见我赌气,也不顾涂抹的药膏尚未干透,一把将我揽入怀中,低低道:“芸儿可是在生岑的气么?”
我轻轻推他,“亦不是芸儿的身子受了烫,芸儿哪里有资格生气?”借着放烫伤膏的空当,转身背对他。
他自身后拢我入怀,笑笑道:“还说没有生气。”旋即顿顿,自腰间取出一物,摊开在我面前。
我微微疑惑,垂眸一看,只觉得心跳得甚快,一时竟不能自己,只愣愣看着他手中物怔怔出神。他手中物赫然是一枚红色丝蓧编织而成的同心结,扣扣相连,精致而小巧,显然是精心编造的。他为我系在腰间,柔声道:“同心一双,你我各一,缡结荆绾,暮暮朝朝。”悠扬绵长的音律在耳畔响起,他亦以叶吹奏起《同心》来。
我情不自禁,曼声而道:“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夜夜花月浓,拥被听啼夕。郎侬情切时,同心至白首。锦瑟春琴奏,伊人伫凝眸。落音击涟漪,妙韵记心头。倩影梦寐求,为卿人消瘦。采彼红豆思,解君相忆愁。楼角滴露垂,湖波柳影碎。锁窗贵枝蕊,投影残烛灯下酡颜醉。锦鸳互枕偎,牡丹娇颜媚。扬风衣袂吹,怀中束发挽结同心对。并蒂白莲、菡萏、绕戏、颈鸳、相许流年。青琐月满,绿绮鸣弦。红烛共剪,三生结缘。”
晚风阵阵,星斗满天,花香怡人,众人皆已退下,只余我们二人。阮暨岑停下吹奏,我亦不再附和吟唱。他柔情将我凝视,旋即将我揽抱而起,我含笑与他相望,轻轻将头枕在他胸前。朦胧的月光透着窗棂斜斜射入寝房,一室静淡无声,唯有迷醉的轻吟声与喘息声。
卷二 第七十三章 风云突变
初秋的阳光滟滟不逊夏日,透着窗纱而入绚丽色彩的阳光,拂了锦绣一身。然而浮光倒影,心事袅袅。玄武帝终是在中秋宴后几日便以拉塔斯频频侵犯芸泽边土为由,撤了爹爹旗下的左右翼前锋营指派给了硕亲王。
得此消息之时,我正独自依在殿前云锦小塌上享受着暖暖和阳拂照,手支着下巴看着天空中一缕缕浮淡的光环,虽是懒懒的,却也没有一丝睡意。正看得七彩斑斓的光环怔怔出神,却听得耳畔有小小声音唤我。我微微回眸看去,只见得觅兰端了茶盏进来。
我并不起身,接过觅兰手中茶杯,一缕桂花的清香率先扑入鼻间。我盈盈浅笑,懒懒道:“什么事?”她却只是微微垂头,亦不答话。我心知定是出了事情,端端坐直了身子,将殿里的下人统统使唤了出去。方振了精神道:“可是将军府有了消息?”
她走到我跟前,自袖中取出一卷薄纸,轻声道:“这是小莲子方才送过来的,说是务必要交到福晋手中。”
我急忙将茶杯搁在一旁香几上,拿过薄纸一看,自是额娘笔记,只寥寥写了八字:家逢巨变,珍重自身。
才一看完,眼中便已不觉垂下泪来,每一滴落在薄纸上晕开的泪水都像一朵开繁了的梅花,触目而又惊心。
虽是短短八字,想必亦是费尽了额娘心血。额娘字体娟秀却大气,然这八字所下的每一笔皆深重而踌躇。心中万分难过。家逢巨变,爹爹额娘自顾不暇,而在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要我自相珍重。
我虽已猜出几分,将纸片团成一团让觅兰放进香炉焚了。振振精神,低声问觅兰:“小莲子还说了些什么?爹爹、额娘如下可好?”
觅兰眼眶微微一红,附耳道:“小莲子说皇上把老爷旗下的左右翼前锋营派给了硕亲王,又在府邸外设兵把守,将府中一干人等统禁了足,他今日也是趁着给府里人置办冬衣的空挡才出来传的信,以后想要再这么出来一次怕是难了。”觅兰顿了顿,用绢帕拭了眼角的泪水,接着道:“小莲子还说,皇上虽将老爷、夫人禁了足,却不曾苛刻他们衣食度用,否则也不会让他出来添置御冬衣物了。要福晋您好自珍重,才能有机会相助老爷夫人。”
我默默颔首,拭去面上泪痕,如下爹爹额娘正身陷火海,亦不是我哭的时候,沉吟片刻方道:“你去医馆,请魏大哥来府上一趟。”
“奴婢现下便去。”觅兰面色怔怔,遂福了身道。
我伸手将她捥住,抬眸看她,“此事先莫要让翠儿知晓,她性子急躁,只怕沉不住气,坏了事情。”又顿顿才道:“皇上既然有了动作,想来在我身边亦是暗中有人监视着,你是我身边最信得过的人,此事也只有倚重你了。出门亦要仔细一些。”
觅兰轻轻点头,“奴婢晓得,自会仔细一些的。”遂福身离了。
我抬眸看了天空,方才还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万里天,如下却阴阴沉沉好似快要下起雨来,心中生起无尽惆怅。
魏锦来时殿外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觅兰入殿,在我耳畔轻道:“魏大人已经在殿外侯着了。”又撤了香几上冷掉的桂花茶小声道:“奴婢方才出门小心得紧,并无人跟随。回时的路上已经将事情大概道了些给他知晓了。”
我整了整衣衫,颔首道:“去请他进来。”
未有片刻,觅兰便领着魏锦入了偏殿。翠儿本在身边伺候着,遂唤了她含笑道:“许是中午没胃口,吃得少了些,先下倒有些饿了,你去小厨房替我要一盅桂花粥来可好?”又嘱咐道:“你亦不用亲自在一旁守着,切莫要累坏了身子。”
翠儿盈盈笑道:“奴婢守着做才放得下心去。”旋即福了安,便退了去。
我见翠儿身影,心中满是感慨。自‘藏花红’一事之后,凡是我的餐食翠儿皆要亲自侯着,秋冬倒也罢了,只是炎炎夏日,厨房里更是闷热犹如火炉,亦是苦了她。
魏锦清风一笑,赞道:“翠儿姑娘的忠心,魏锦甚是佩服。”
我心中亦有同感,只轻轻叹了一口气。旋即敛了神色,对魏锦道:“想必魏大哥已经知道芸儿家中遭逢巨变之事了?”
魏锦只默然片刻,“来时觅兰已告知了魏锦些许。”
我点头,也不拐弯抹角,“不知魏大哥可愿意再帮芸儿一次?”
魏锦轻浅一笑,道:“不知二小姐有何吩咐?”
我知他不会拒绝,面上一喜,起身向他福身道:“芸儿在此先谢过魏大哥了。”
魏锦连忙将我扶起,微蹙眉道:“二小姐何须如此,魏锦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
我起身坐下,让觅兰沏了茶来,恨恨道:“我赵氏一门对皇上忠心耿耿,爹爹更是身负沙场替芸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却从未想过如今竟落得此般下场。”
魏锦沉思片刻,方道:“正是因为赵将军战功赫赫,深受百姓爱戴,才足以令皇上如鲠在喉。”他默然,再道:“不过如今拉塔斯频频侵犯,以皇上心性,不该急于一时的。”
我将手中杯盏狠狠方在香几上,发出重重的撞击声,冷冷道:“皇上本是不该急于一时的,只是硕亲王未必不急。”
魏锦沉默不语。觅兰闻言,急急道:“硕亲王此时向皇上请命,皇上未必会肯啊!”
我手握杯盏,越发的用力,指甲接触着的光滑的杯壁,发出“咯吱”响声。“硕亲王的话皇上未必肯听,但枕边人的话皇上却未必听不进去。单单是‘功高震主’四字儿,便足以让我赵氏一门死无葬身之地。”我情知已有些失控,稍稍敛了情绪,浅浅一笑,问魏锦道:“听闻皇后与硕亲王相交甚好,不知传言可是属实?”
魏锦默默,片刻才道:“传言虽不能尽信,却也并非空穴来风。硕亲王当年为得娶嫡福晋入门不惜舍弃王爷之位,更是惹恼了皇上、太后,当日若非皇后出面调解,想必硕亲王此时已未能有此般尊贵了。”
我心中顿然明了,忽而莞尔一笑,声音却冷得沁骨,“皇后在玄武帝身边时日最久,自然知晓他不喜吃翠玉豆糕,只要玄武帝不吃,我与淑妃谁吃对她来说都是好的!”
纵是魏锦闻言亦不免面色一变,问道:“二小姐是说,‘藏花红’的毒是皇后命人下的?”
我笑得更冷,轻轻端起桂花茶饮下一口,遂道:“要证实此事也唯有倚重魏大哥了,便要劳烦魏大哥替芸儿走上一趟了。”
卷二 第七十四章 凉意深深
是日夜里,殿中疏朗开阔,我独自躺在榻上面壁而眠,心中烦闷,如何也睡不安寝。窗棂半敞着,雨后的空气似乎也干净了许多,殿内隐隐飘溢着桂花的清香细细。
虽有小莲子私下传话,却也不知其中可有隐瞒,爹爹、额娘如今近况如何。禁足将军府,衣食用度自然比不得往日。可是宫中官僚向来见风转舵,攀高踩低,爹爹往日作风便已惹了朝中许多佞臣不痛快,却见着爹爹官高位重不敢表露颜色,眼下骤然失了兵权,又被玄武帝禁足将军府,想必定会有人趁机依附硕亲王落井下石。想至此,更是心烦难耐,再没了一丝睡意,起身吩咐了翠儿去宫门侯着阮暨岑,遂唤上觅兰同我去荷花桥上走走。
一池小荷早已败尽,便连那偶有余下残败的零星小花亦叫人折了去。天际辽阔无尽,满天无数繁星依旧颗颗明亮如钻,而那悬挂于夜空中皎洁的明月此时已如同一轮残了一角的冰盘,亮则亮矣,却终究不再圆满。
我轻叹一声,心中无尽惆怅,便是绞尽脑汁,终究也是无计可施。觅兰见我这般,劝说道:“福晋今儿个一整天都愁眉不展,老爷、夫人尚且禁足府中,福晋可别怄坏了自个儿身子才是。”
我用长长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刮着梨木做的桥栏,忽的用力,在光滑的桥栏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划痕。指尖只觉着有些凉凉,垂眸看去,竟是弄断了指甲,伤了皮肉,溢出血来,虽仅是这么一点点,却是银色的月光下显得异常触目。
觅兰一惊,连忙掏出绢帕裹住溢血的手指,红着眼眶淬泣道:“福晋便是生起亦莫要拿自个儿身子出气,奴婢人微言轻说的话福晋不愿听,可夫人的交代福晋也该记住的。”
一时间只想起了纸片上短短八字:家逢巨变,珍重自身。稍稍缓了情绪,方道:“事情落得如此地步,你叫我如何不焦心。”
觅兰将绢帕在我手上拧了结,才略略压低了声音,“福晋何不请王爷在皇上面前替老爷说说情呢?”
我默默不语,不是没想过,而是以阮暨岑与我赵家此刻的关系,是决计不能让他在玄武帝面前替我们开脱的。玄武帝此刻本就将我赵氏一门视如芒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阮暨岑若是现下出面求情,不仅会惹得玄武帝龙颜大怒,亦会让奸人有机可乘。我赵氏一门再也受不起“妄想另立新主”的罪名。
觅兰见我怔怔出神,不免忧心唤我。我回过神来,沉吟道:“此事莫要在王爷面前提起,我们只装作不晓便是。”
觅兰不解,却也只顺从点点头应了。默然片刻,方似想起什么,凝着面孔在我耳畔轻声道:“奴婢想起一事儿,不知该不该讲。”
我用手轻轻摸着桥栏上的几道刮痕,道:“说罢。”
觅兰道:“福晋当日坠水可是因为池中有蛇惊吓所故?”
我情知觅兰许是发现了什么,亦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觅兰默默,半晌才道:“奴婢今儿个一早路经柴房时遇见了小杉子,他求奴婢替他向福晋求个情,说这荷花池他一日打捞三次,花池附近又洒了雄黄粉,是决计不会有蛇的。”觅兰微微顿顿,再道:“奴婢瞧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说谎。”
我略想一想道:“去问问管事儿,王府里都是哪些时节洒雄黄粉的。”
觅兰忙点头应了。话语刚落,便见翠儿忙忙跑过来喜滋滋道:“奴婢瞧着福晋不在殿里,便晓得定是来了这里。福晋便快快回去吧,王爷回来了。”
觅兰微微抬眼看我,我只淡淡回了她一眼,遂拢了笑意,道:“咱们这便回去吧!”
我回到望月轩的时候,阮暨岑已经换下了朝服,满面皆是难掩的疲倦。他见我,嘴角浮起一抹笑,伸手将我拢在怀中。我便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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