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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成妃-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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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璿对着她展露笑颜,笑容浅浅依然令人安心备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便松开她,抬步上前,边走边从袖子里摸出一物,手中变幻一二便成了一把闪闪发亮的钥匙,准确无误的合进锁孔。
若芸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手中之物,怀疑眼花看了又看,可那钥匙的手柄分明由蝶翼收敛装饰而成,钥匙便是蝴蝶金钗!
她当即脑中嗡嗡,难怪这东西不少人认得,这蝴蝶钗根本是打开曾经扶苏必经之路的钥匙,因弃之不用才成了所为的信物,即便不用也太过贵重,绝不是像她那般用来开首饰箱的……
与若芸一同惊讶的显然还有荣锦桓,料想不到自己寻求的扶苏要道是若芸头上的装饰物,脸色便青一阵白一阵,久久没有言语。
门内机关暗合而动作,随着数十声响动,那云纹的青铜大门便缓缓开启,显露出来的是一条长而笔直的光亮通道,一如她曾走过一小段的益州城下,只是这步道更为宽阔且又深又长,两侧照明的也并非灯火,而是一颗颗镶嵌在墙壁上的荧光宝石灿烂夺目,虽不比百泽曾握的珠子显眼和昂贵,可如此多的数目加起来也一定价值不菲。
何渊铭见到此却越发兴奋,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用手摸着墙壁,像是失散上百年的东西又重新回到他手中,步道中除了他的感叹声便只剩下脚步声。
程清璿开了门便默默回到她身旁,牵着她前行,因山内有此通道而叹为观止的苏熙越发沉默,走着便自觉的落到最后。
荣锦桓沉默着记着去的路,自从他进了这扶苏要道便知已落入圈套,但正如若芸所说,在这里解决眼中钉可比兴师动众、大动干戈核算的多,只是眼下他因若芸的生死而受制于人,这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事。
若芸越走便越觉着热,穿过一段步道便到了笔直的石桥之上,石桥两侧空空如也,地下雾气升腾、闷热难耐,她即刻想起程清雯说的地热来,想必脚下的水都是沸腾着的。
他今日华服衣冠可是做足了威吓的功夫,不仅荣锦桓,连何渊铭也不敢太过放肆,她旋即有些担忧的朝程清璿靠了靠,小声的唤道:“清璿,一定没事的?你答应过我。”
“嗯。”他微笑以答,嗓音柔和清越一如从前。
她咬唇将交握的十指收拢,隐约猜测出为何他要带何渊铭走这条一路,心中虽狂躁不安到极点,但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她下决心似的咬了咬牙,回了他一个微笑,听着滴落之声也不甚害怕。
此举落在荣锦桓眼中,又在他紧绷的神色里添了几分黯恨,他瞅着他云纹的袍子又有些不屑,早知如此直接捉了苏若芸要挟必定事半功倍,只可惜若早个半年,谁也不知程清璿会因心系于她而罔顾扶苏,到这地步倒是真省了自己与何渊铭不少事,石桥再长也终有尽头,何渊铭见着另一道青铜门,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停下脚步,转身冷道:“程清璿,你同我前去!待我查清真伪,再给她解药!”
程清璿眸光一动,握着若芸的手良久,才陡然松开,在她悄声道:“别担心,很快会再见的——我的王妃。”他轻声唤出她曾错过的那个称呼,冲她点头后便信步上前。
若芸还愣着,走在最后的苏熙已快步赶上,扯过若芸的手道,“老夫至此乃是为了让姓荣的付出代价,我带她一起去,以防荣锦桓耍诈。”他一手指着荣锦桓,语气冰冷。
“呵,也罢。”何渊铭欣然踏下石桥,转身散手便撒了一把粉末出去,热浪卷着他的手势升腾而上,将若芸等人硬生生撞开。
石桥本不算宽,热雾蒸腾后便滑的很,如此一撞几人便碰到了一起、乱了脚步,荣锦桓尚能快步后退,若芸却觉得手上力道一松,自己与爹爹分别朝两面跌落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生死离别
若芸尖叫一声,却被候了多时的荣锦桓一把攥住,但眼睁睁看着苏熙带着惊诧坠落。
程清璿本引了人来伺机而动,却不料何渊铭到底不放心,在这半途便想杀人灭口,且出手如此迅速与狠毒,施展术法刮着劲风让他寸步难行。
他眼见着苏熙坠桥又脱身不得,当即抛出系在衣带上的轻链,轻链被内力催动避开风穴,蛇一般绕上苏熙的手腕将他拉住。
“你一人前去足够,其余皆是累赘!到扶苏,你等还不配!”何渊铭轻啐一声,抬手便向那轻链打去。
轻链不过应急绝不牢固,程清璿腕上吃重又不能大动,忙伸入怀中取出收起的玉笛,指尖转动便点开暗收于内的锐刃将他逼开。
若芸惊恐万分的瞧着这场景,下一瞬便挣脱荣锦桓,伏在桥上伸长了手去够苏熙,叫道:“爹,抓住我!抓住我啊!”
苏熙悬于桥下几尺处,轻链绕过手腕已勒出血痕,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手臂淌下,他眯了眼瞅着若芸惊惶欲泣的脸庞,又看了眼缠绕在手的轻链,冷笑道:“想不到,他为了你倒是愿意救我。”他说着竟放声大笑,面上的痛楚与不甘似要一起在笑声中迸发。
若芸瞧着他眼角的皱纹,急的直掉眼泪,但手指再怎么够始终在离他半寸处,她换着去扯那轻链,却发现用力下轻链有断裂的趋势便再不敢如此,只得又伸出手去:“爹,你抓住我啊!”
荣锦桓并不想出手,只扳住若芸的肩膀以防她再掉下去。
苏熙笑罢,对若芸幽然叹道:“爹这半生,不过是‘不甘’二字。你是爹的孩子,应知道爹不可回头。”
“知道,爹。你抓住我!”若芸频频点头,泪珠纷洒在热雾中。眼瞧着那轻链越来越细,而荣锦桓全然不想救他,心中的绝望一点点蔓延开来。
“爹不想让他们失望,爹从没想过回头。”苏熙冷眼看了眼荣锦桓,这一回敛去了所有的情绪,“你可会饶我女儿?”
荣锦桓神色一凛,当下颔首道:“自然。”
若芸脸色霎时惨白,她何尝不知爹是重情重义、勇于担责之人。先帝皇权倾轧冤案肆起,爹不过是替亡者伸冤、替不甘者报仇,但他给青鸾提出唯一的要求便是保住她的命,他从来都如儿时那般想护着她、让她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偏偏命有定数,她安稳的过了三年还是一头扎了回来……
“爹……”若芸喊得嗓子嘶哑,声音一点点小下去。
何渊铭见程清璿分毫不让,即便在先手之下也占卜的便宜,当即大喝一声,顷刻间聚集所有的热力。热力为刃风锐百倍,如刀锋般猛的朝石桥击下!
若芸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力压紧在石桥上,连荣锦桓也不得不屈膝。石桥随之发出巨响,一声一声像是要断裂那般摇晃起来。
“芸儿,爹若被救,还有何颜面?!”苏熙见她不肯离去便大声的质问,垂下的那只手忽然抬起,手中还握着的那把匕首狠狠的切断轻链,轻声叹息道,“爹知道你怕苦。”
若芸呆了呆,看着爹朝自己露出慈爱的微笑。他的身影便随着狂风过境远远的抛出、迅速的被热雾与滚水吞没,她脑中霎时空白。听着脚下的石桥断裂却怎么都动不了。
“走!”程清璿眼见施救无望,回头对他们大声示意。手中的轻剑一转逼着何渊铭后退数步,另一手的半截轻链挥动,带动蒸腾的雾气霎时逆了风阵,将何渊铭击于青铜门上。
何渊铭听见程清璿的喊声便大感意外,猝不及防后背便触上青铜门的冰冷,他自半空摔下挣扎着爬起,金属面具碎落,露出破裂化脓的半边脸,怒目狰狞得道:“你难道不怕她死?!”
程清璿却兀自站定,在桥端拦住他去路,神色漠然:“你当知,石桥已断并无出路,这门时隔多年钥匙丢失,是开不了的。”
荣锦桓当即醒悟过来,将若芸一把扛起,尽全力蹬着石桥朝来时的路飞奔而去,脚下的石桥一段段化为碎石,接连落入充满沸水的深渊之中。
若芸眼睁睁看着爹爹第二次离她而去,不仅浑身无力,尖利的喊叫声代替她的嗓子在脑海中呐喊,她此前想过无数次的可能,无非是自己劝得了或劝不了,最坏不过骨肉相残、敌我相挣,可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爹爹会在她面前放弃生还,似乎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就这么看着、看着,看着一切的发生又看着一切的落幕。
她圆睁着双眼目光呆滞,直到程清璿的声音也被巨响湮没,她方才有所醒悟,慌忙自他肩上看去,却再也找不到程清璿的身影。
荣锦桓拼着一股内力前行,此时已落到石桥来时的一端,气喘喘的将她放下,以剑触地,缓了缓方听着那巨响不绝于耳,才又拉起她,边走边道:“这里估计要塌了,出去逼问那些活着的走狗,朕就不信逼问不出解药的下落!”
若芸低着头,难得顺从的跟着他走,到了半途才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没有中毒。”
“什么?!”荣锦桓震惊的回头看她,却见她眼神空洞、悲伤异常,他不便多问,只得点头,“那就好。”
若芸咬了咬唇,眼前昏暗如斯,她便由着荣锦桓领着她走,不再多言。
那时候苏熙喂她吃药丸,她虽十分害怕但却无物入口,她方知爹爹绝不会下此毒手,顺着爹爹手指的动作咽了口口水,程清璿何等眼力之人,横竖是听出看出她没有服药,这才借着何渊铭发难将他困住,只是没料到爹爹会主动切断链索罢了。
待他们走出那青铜门,荣锦桓顺手便将门带上,机关转动直到严丝合缝,门口的机关锁将钥匙原封不动的吐出、落于地上,钥匙触地着力,迅速的变幻,又成了一根钗静静的躺着。
若芸缓缓的伸手将蝴蝶钗捡起来,眼瞧着荣锦桓将程清璿一并困于彼端、从而露出已然得手的欣慰神色,方才一击麻木的心间又开始疼起来。
“这东西,朕往后可送你千百个。”荣锦桓看着她的失魂落魄大为不悦,虽这么说却也没强行夺去,而是带着若芸朝入口走去。
她紧紧的咬着牙关,默不作声的将钗子拢于袖中,一步步接近洞口,只见夜幕深邃、昏暗无光,门口的十二卫早就将灰衣人拿下、押在篝火之外,另有一队人举着火把隐隐朝这边来。
若芸心下一沉,前山的人马与吊桥湖畔的应不会前来,这般带人来的若不是皇上的亲信,便是顾尹昭的安排,皇上大可全身而退,如此这般就是顾尹昭的人了。
荣锦桓召集完毕部众,也看到了林间的火光,思忖片刻便不以为意,而是转身紧握若芸的手腕,冷声道:“这条路不过是废弃之路,真正的路在哪里,想必你知道?”
若芸暗叹他果真不会放弃灭扶苏,闷声思虑间荣锦桓的手却陡然松开,她诧异的抬眸,只见程清雯从天而降,毫不留情的刺伤荣锦桓的手腕,将若芸拉开。
“清雯……”若芸看着程清雯不屑的瞪着荣锦桓,后者吃痛的退开,她当即偏过脸朝程清雯飞快的道,“你快走,去找百泽,务必劝他撤。”
“不成,我答应哥哥护你安全,再说于百泽可不会听我的。”程清雯依然瞪着荣锦桓,像是要把这几年的怒意都投去。
“寻死不用着急,不如快说出扶苏的真正入口,朕可饶了你的命。”荣锦桓咬牙切齿的威胁着,也不着急,只等着援军道。
“清雯,我自有分寸。”若芸并不理睬他,这回对程清雯冷了脸,“百泽死了,谁给程清肃赔罪?”
“可……”程清雯立刻犹豫起来。
“白礼已带人下山,你和百泽应该不成问题。”若芸顿了下,再次压低声音,“就和他说,程清肃醒了。你掩护我一下。”
程清雯倏然睁大眼眸,看了她一眼便“啧,知道了。”说罢便忽然轻巧的点地,在林间划出一阵风,朝荣锦桓袭去。
荣锦桓本要抵御,却见她猛的抬脚,凭着高人一筹的轻功自空中升起、高高的越过他,他大叫不好,却见若芸贴着山岩迅速的没入夜色,忙下令道:“追!”
“可是皇上……”护卫眼见着天色已晚、林地深幽,犹豫着反倒谏言起来。
“给朕滚开!”荣锦桓怒目相向,抬手拨开护卫,提了剑便朝若芸的方向追去。
龙华山庄对若芸来说比对荣锦桓熟悉太多,她虽满心伤痛,身体疲惫到顶点,但眼下又出现她挣脱荣锦桓的可能,她便绝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她顺着山路跌跌撞撞,绕过坍塌的云阁,飞快的寻着正殿后的路,沿途擦亮火折,顺着入山的石阶飞快的朝山顶跑。
许久未下的雪又开始一点点自空中飘落,待轻柔细小的雪点变成鹅毛铺天盖地的纷扬,蓬莱阁已近在眼前。
第二百五十六章 命抵恩怨
若芸气喘吁吁的走完最后一个台阶,看到熟悉的匾额字样便放缓了脚步,四肢疲惫且冰冷的疼痛起来,她抬头望着蓬莱阁的轮廓,频繁的地动已使这里的山路多处受损,但楼阁却挺立依然。
封路多日,此刻的蓬莱阁空无一人,且不似山下的寒风呼啸,反而静谧幽然,雪片在仅有的光亮中泛着柔和的白,飘于空而逝于谷,其余安静的堆积在树上与草间,湖水结了薄薄的冰雾。
温存过往浮现一瞬便刹那湮灭,朝阁中看仍是漆黑一片,睫毛抖落水珠,若芸深吸一口气,默默的绕过蓬莱阁朝侧边走。
她曾想过无数次,若能重来,她再次见到爹,便一定不会使悲伤重演,她又见到了,却她又这般失去了,她以为的尽力不过是无力,她争取的规劝与挽回在生死之间荡然无存。江山的你争我夺也罢,势力的相互博弈也好,她不过一个小小女子,依然渺小的无法撼动根本,依然挽回不了汹涌的命数。
若芸一步步接近那修了一半的铁索栏杆,方才的痛彻心扉似变得飘然模糊,手中的火折子燃尽,她摸上铁索的冰冷,脑中纷杂的思绪逐渐凝结成空无。
走到蓬莱阁的时候,方才云台的方向传来巨响,想必密道已尽毁,那么她现在只有一件事需要做,那便是与他同在。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就算她再熟悉路,荣锦桓也顺着山间唯一的火光与她行走的痕迹追踪于此,若芸咬了咬牙,朝栏外跨去,荣锦桓惊怒之声同时响起:“你要做什么?给朕站住!”
“皇上要去追逐的是江山。又何必随我到这儿来。”若芸直了直身子,朝他那里前头露出微笑,“上回在这儿。芸公主的确想让我陪葬呢。”
“你要寻死?!”荣锦桓虽看不真切,但听着她毫无温度又绵软无力的声音便心中骇然。
他一路时远时近的跟着她来。本以为她是要寻求诸如程清雯之类的援助,没想到她直上了山间,孤身一人走到悬崖不说,竟然翻过了铁索,此刻立于崖边摇摇欲坠。手中握着的精铁剑猛的掉落在地,他快步走到离她三五步的距离,却怎么都不敢再动。
若芸漠然的砍了他一眼,眸中光亮全无:“皇上何出此言?我是罪人之女。爹爹之罪应满门抄斩,我理当伏法。”
身后追着他来的护卫循迹而至,火把围拢将前方照亮,荣锦桓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前行,就着火光看去,只见若芸立在崖边两肩沾满白雪,山谷中升起的气流盘旋而上,将她殷红的斗篷掀飞,月白衣裙上心口的那一点血痕刺目万分。
“朕说过,并不会追究。”荣锦桓立刻赦免道。说罢便又大感不妙,若芸并非随意认输之人,她这般给自己按着罪名。分明是寻一个可以去死的理由。
他立刻急了,握了拳大声的道:“你是怨朕么?!怨朕没有就你爹,还是怨朕关了那门,困死了程清璿?!”
若芸闻言不为所动,朝空旷的山下望了一眼,面色苍白神色淡漠,轻轻摇头。
荣锦桓咬了咬牙,瞧着她了无生气的模样,当即怒火中烧:“朕以为你是个不屈不挠的女子。你是要在此告诉朕,朕一直都看错了你?!”
若芸还是不答。抬手理了理被吹散的鬓发,十分认真的瞅着身旁的万丈深渊。似乎在研究怎么跳才能一击毙命那般专注。
眼前清丽的女子一旦认真起来便真的软硬不吃,荣锦桓没由来的有些慌神,立刻放软了声音道:“若芸,那里太危险,你先下来!”
“皇上仍是要去到扶苏,强求江山永生之法么?”若芸沉默多时,终于又转头看他,眼中哀怨尽显。
“你想阻止朕?”荣锦桓眉头一皱,眸中霎时浮现迟疑与决绝。
“皇上,世上并无永生之法,人是这般,江山也是这般,皇上为明君,再清楚这一点不过,又何必自欺欺人。”若芸轻轻的说着,并不打算说服他,因而语声轻缓,更像是喃喃自语,“苏贤妃已死于冷宫之中,咎由自取,并无怨言。此刻我不过是苏若芸,皇上执意要拔除心头患,我也迟早有一死,不如早日去了。”
荣锦桓神色一凛,悄悄踏出的半步又收了回去,见她这般疏离,当即痛道:“你认为朕一定会杀了你?朕虽曾利用你、要挟你,但从没想过会杀了你!”
“不。”若芸断然否定,朝他微然笑开,轻轻摇头道,“若芸,只是希望与扶苏同在,与清璿同生,与百泽、清雯同死,今日还能与爹爹一起,故而无需皇上饶过我。”
“你这是要挟朕?!”荣锦桓大声质问着,伤口愈痛,迎着铺天盖地的飘雪已有些站不稳,“朕不会放你走!除了你,没有谁能伴朕共看山河!”
她瞅着他怒而圆睁的凤眸,看着他威严俊朗的面容上急切而痛楚的神色,再次摇头:“即便重来,皇上也还是认为我于你有助益,回眸初见也不会真将我摆在心上。即便重来,我还是会想逃离那个叫皇宫的牢笼,还是会厌倦于宫中的争斗。荣锦桓,此去不过经年错,无需累及身与心。”
“够了!即便是错,朕也要赌赌看!”荣锦桓说着一步上前,伸手就想去够着她。
若芸却仿佛早有料到,闪身便躲了开去,可此举也让她站到了崖边、摇摇欲坠,不忘规劝道:“皇上莫要赌了,王涵和孩子都等着皇上荣归!”
荣逸轩带了人马赶到,捡起荣锦桓落下的精铁剑,狐疑之中抬头便见这惊险一幕,当即呼喊出声:“皇兄!若芸?!”
荣锦桓不敢再出手,横眉冷然:“你怎么来的?朕不是下令在山下候命么?!”
“皇兄,这里要塌了!请速速随我走!”荣逸轩听他问,张口便将险情禀报。又朝若芸道,“若芸,快一起走!”
若芸见到荣逸轩。暗自松了口气,若此处无恙。荣逸轩带着人来必定成为荣锦桓的强大助力,可荣逸轩明知这里马上就要陷落还能来此,必定会完好无损的带走荣锦桓。
“塌了?为什么?!”荣锦桓听着四周的寂静无声,大为不解。
“有人暗报,说是摘星阁全毁之时,因机关牵连,这里就要坍塌,恐有性命之忧!”荣逸轩来不及细细解释。只说了个大概。
他话音刚落,脚下的岩石便开始震动,隆隆的声响伴随着可怖的颤,嵌在山峦中的龙华山庄整个摇动起来,山间的气流陡然乱窜,到处是呜呜的风声。
荣锦桓震惊之余,扭头便看到若芸悄悄的往后挪步,径直变了脸色:“你知道这里要塌?!你是想走暗道去扶苏?!”他说着便伸手,一把抓上若芸的手腕,怒不可遏。
若芸脸色暗暗。只停了一瞬便朝他笑开,朗声道:“我知道皇上不信。依着皇上的性子,可是会日后凿开山石。必须确定我的生死?”
荣锦桓瞧着她眉眼若花、花开灿烂,一瞬竟有些失神,只见她并不挣脱,而是极快的自袖中拿出那只蝴蝶钗、对着她自己的咽喉狠狠的扎去,机关崩裂之下,只听着一声脆响,她喉间便模糊一片、血如泉涌!
“皇上,此处水流……据说直通幽冥……我不过想……走的快一些……好追上……他……请皇上……忘了罢……”若芸断断续续的说着,鲜血从口中一并流淌而出。双目随着生命的流逝越发无神起来。
荣锦桓愣愣的看着她月白的衣裙被迅速的染红,在她的眼神中头一次读出哀怨至极的恳求。脑中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松了松手。眼睁睁看她带着凄然悲笑、迅速的坠落下去。
“若芸!”荣逸轩惊叫一声,他本因她的举动尚处震惊之中,见她的身子朝后跌落,这才看清她身后是空无一物的悬崖峭壁,伸手上前却已来不及够到她。
震颤愈烈,山巅的石块纷纷滚落,碎石滚落到脚下,荣逸轩这才反应过来,伸手便将荣锦桓往回拖,大声的道:“皇兄,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荣锦桓却十分抗拒,却双目圆睁、一动不动的站在山崖边上,手臂直直的伸向崖下,像被梦魇困住那般神色僵硬。
荣逸轩见他不动,心中一横,痛道:“皇兄,她曾用那工具开了天牢的精铁锁,眼下不可能再活着了!”他说罢咬牙,遏制了心头惊涛骇浪般的痛楚,又使了力。
这回,荣锦桓微微阖眼,脚下力道松动便被他带离崖边,听着身后传来隆隆的响声,轻声开口道:“她说朕是明君,她却要离开朕……”
荣逸轩听见他的轻声低语,只好佯装未闻,竭力扶着他快速撤离,好在蓬莱阁所在地十分坚固,一路走下只遇到几处小塌陷,可才到了山下便见着龙华山庄耸立的建筑半数倾倒、全朝着一处滑落,山中乱窜的气流像是重锤一般加剧着山庄的坍塌。
“王爷,不好了!吊桥毁了!”有人带着余下待命之人急匆匆从山门赶来,焦急的对着荣逸轩禀报。
荣逸轩抬手,喝道:“都莫慌,此处还有山路,快随我走!”
荣锦桓闻言并未欣喜,反而蹙眉深思,抬手甩开他的搀扶,大声朝来人道:“于王呢?!”
来人见是皇上,忙跪下,坦白道:“我们来时就撤走了!”
“你知道有路?”荣锦桓扭头问荣逸轩,目光灼灼。
荣逸轩一愣,随即点头:“是,夏朱月的人劫了我侧王妃,让她告知我山庄有难,只一条山路出。”
“所以,还有路可以入?”荣锦桓霎时明白过来,但一想到若芸在自己的质问下自刎当场,便沉默不语。
“皇兄……”山庄毁了便再寻不得路,眼下尚有机会,荣逸轩深知他的不甘与恼怒,还有满心悲伤,沙哑的唤了一声便只得等待。
脚下的震颤一刻不停,荣锦桓忽然长叹出声,自嘲一笑后摇首:“罢了,即便有那等神乎其神的东西,山河永固,也无人同看。”
荣逸轩不忍的撇过头去,接过随侍的火把,将路侧照亮。
“走罢。”荣锦桓点点头,抬手拍上荣逸轩的肩膀,朝他示意的方向走去。
孤家寡人—by紫筱
荣锦桓这个人,给我的印象,就是个帝王,整本书里唯一够格的帝王,虽然若芸曾觉得他可怕,但我却觉得有心机有权谋,够狠厉够冷血的人才足以乱世为王,所以他的这种令人畏惧,反倒证明了他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所以,他对荣逸轩之母的赐死、对荣逸轩的疏远,对**众嫔妃的薄情,我都可以理解,因为皇帝,本就是孤家寡人的位子,统筹全局、权衡势力、镇压邪教,哪一样不需要铁腕手段和城府谋略?他背负的是万万子民和千里江山,一着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远远不是依靠情感信义就能够支撑的。
意料之外的是,萧太后竟然活着,给荣逸轩的毒酒竟然是假死药。这位帝王有着极为难见的温情的一面,但相对的,也是贪心的一面,江山皇权,他要,亲情兄弟,他也要。他就像是在用冷漠逼着弟弟长大,而荣逸轩一如他所希望的那样成长了,他就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即使荣逸轩曾背叛过他,他也选择相信,将前盘所费种种心血都一笔带过。这人,还意外的心胸宽大,能容普通王者不能容之物。
他唯一执念不下的,大约唯有苏若芸了。我总觉得他起初对若芸也是没什么感情的,顶多算是有点兴趣,他设计将她拴进皇宫,只怕一开始也只是为了牵制程王爷吧。
我一直以为荣锦桓是个不会爱人的人,**诸多嫔妃,无一不是为了拉拢朝臣的选项,所以陈美人死了他更担心暗卫,吴美人纠缠他也可以毫不留情的贬黜,因为她们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即便是对莫昭仪,我看到的也不是爱,更像是补偿。他或许是觉得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莫昭仪无子而心带歉疚,所以他对她好,是为了弥补,而不是爱情。
说到孩子,没想到荣锦桓居然相信报应一说,还曾固执的认为自己手上血债太多活该命中无子。这个人,似乎也不是那么冷血的,他忽然让我想起鲁鲁的一句话,只有有被杀觉悟的人才有资格杀人。古代无后是一桩很严重的事,可能比被杀还要严重。所以,他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明确的准备自己承担后果,他是宁可自己无后,也要治平这天颐,这样的皇帝,确实是一个好皇帝。
有点扯远了,还没有说完他对若芸的执念,可惜身为皇帝,他的桎梏太多,这执念终究只会是执念,一如若芸所言,她要的他给不了,若芸对他毫无所求,也正因为她对他无所求,所以他绑不住她,他造的金丝笼只能关住那些自愿做筹码或者宠物的女子,而不是若芸。
看着他越来越深的执念,我慢慢生出了同情,帝王素来是孤家寡人的职业,他这一生都将一个人坐龙椅,他必定得不到若芸,即便得到了,那也已经不是苏若芸了,顶多算是挂着苏若芸名字的一个妃子罢了。如是若芸和皇位二选一,以他的责任感,他依然会选择皇位的。只是,不知他最后究竟要怎样才会放下执念,不管如何,天颐如今,仅有此人能够为帝,此人也确值得为帝。
千雪语:代表黄桑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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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日升月落
天昊四年,上亲征于洪州,借佯叛乱京城之荣亲王力,困而破之,又驱清平教与祭祀一族于锦州,震北胡而平乱党。本文由 … 首发冬雪既下,地动而摘星阁尽倒,教主亡于乱兵之中,有蒋姓之人率而归顺,清平教遂覆于锦州地界,祭祀一族不复存在。
岁至隆冬,洪州撤封地而设州省,晋王言受清平教蛊惑,投诚而上不允,囚于京而卒于腊月;定州重设刺史而吏部亲督查之,有民疾而病者十之有四,降流寇等近千人以填定州之缺。
岁寒而百木凋,顾尹昭半披着儒袄卧于暖阁榻上,手捧清茶啜饮,半迷半醒,悠哉闲适的瞅着手里的册子,上头的朱笔御批醒目万分。
“顾大人好生闲情雅致。”荣逸轩自他背后的回廊而来,甩了飘雪的披风与仆从,扬手将另一本金册递到他面前。
“不敢当,哪比得过如今大忠大义、官复原职的荣王爷您,臣民可都赞颂皇上英明、王爷忠勇呐。”顾尹昭极不情愿的从榻上起身,懒洋洋的行了个礼,抬手就抓过那金册翻阅。
荣逸轩大方的坐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顾府仆从递来的苦茶,对他的挖苦置若罔闻,正色道:“西离复国一事,还是交予顾大人办为好。”
顾尹昭不以为意的耸肩,在侧坐下:“离国一事也要等过了正月,眼下大捷后修生养息,这京城也横竖遭了西离祸端,此时风平浪静。还是的做些别的好。那王子和公主有人伺候着,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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