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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爵·万妖-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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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门中,便是另一方天地了。
呈现于归麒面前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绫罗绸缎、珠宝字画应有尽有,比之那个蓝城城主府还要金碧辉煌得多。
归麒心有疑惑,然而他还未反应过来,一群穿着纱裙的女子从里面款款而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显露无疑……
归麒了然,这便是贪之试炼。
贪有财、色、名、食、睡之五欲。人这一生就是在这五欲之中摸爬滚打。因为贪著五欲,所以多数人都心甘情愿被其束缚,成为贪之奴隶,甚至明知不对也宁可被其牵着鼻子走。人们渴望发财享乐,同时又追求种种名利地位,有人为求贪不择手段,不讲道义。除此以外,人对色丶欲亦有种种的贪求,为了追求感观享乐,而执著、沉迷其中。
然则归麒不求名利财富,食物仅饱腹足矣,自青楼瓦舍之地长大的他,在某种方面来说更是厌恶美色的。
从而“贪”不攻自破。
幻境褪去,四周环境变成了普通房间,里面开凿着九曲回肠的小沟,里面盛着干净的水。定下心神,归麒警惕地看着居于他正上方的妖。之所以一眼看出对方身份,是因为对方除了上半身是人,下半生虽然藏在衣袍中,但从衣袍底却冒出无数蓝色的藤萝,那些藤萝延伸出来泡在水中,有的还绽放着浅蓝色花朵,平凡样貌的男子,却因此而显得多了几分妖异。
妖看着警惕的归麒,赞赏道:“恭喜你通过试炼,归麒。我是第一层的守塔者,蓝水泽,你可以选择留在塔里休息,等精力恢复了,再上塔进行下一轮试炼也不迟。”
“刚才……”归麒迟疑道,“是你搞的鬼?”
蓝水泽愣住,无奈道:“阿邪难道没有告诉你?”
“阿邪?”归麒微眯起眼睛,像一只被侵犯领地的小兽,“你说的是亓官慕寒?”
“呃……对,正是邪尊。”
蓝水泽缩了缩藤蔓,怎么觉得这小子气势这么大?错觉!肯定是错觉!
“越往上层的试炼越消耗你的精力,而且在试炼中你无法使用灵能。往上一层是‘慢’,你可要继续还是?”
“不用了。”归麒摇头,“我要去‘慢’。”
“慢”,即傲慢、我慢。内心高举,瞧不起别人,称为“慢”。炫耀、卖弄,招摇过市为“慢”;看轻别人为“慢”;虚荣心强,爱攀比,当自己比别人差又不认输,却认为他人没什么了不起,也为“慢”。
凡有自我膨胀的都是“慢”。
一个从小受尽打压和屈辱,如今有了强大的师尊,又有那惊世骇俗的天赋,或许是有自我膨胀的权利的。
看着画面中,和自己同样的脸的人,但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却让归麒厌恶,这不是他!他想要变强没错,当有人对自己越来越好的时候,有的人当成理所当然,有的人则会反思、会思考。
归麒不喜欢将心里想的东西全部说出来,他更喜欢心中默默地做下决定
对归麒而言,亓官慕寒是一个强大、温柔、俊美、亦邪亦正的存在,他如挺拔的孤松傲然独立,又如穿过指尖的风声,遥远而悠长,令人琢磨不透,想牢牢抓住,却又担心自己不够资格,抓不住。归麒忘命地提升自己的能力,却仍追不上对方脚步。他挫败,也沮丧,他想过,这么优秀的人,自己是否真的能一直陪伴在侧呢?
但那都是懦弱者的东西,他并不需要,所以他只能变强,必须变强!
他一定要追上那人、超越那人,与名利无关,与虚荣无关,与自己无关,他只想有一天——也有能力可以保护那个立于云端之上的人了。
但归麒的这种渴望太急躁了。他完全不顾守塔者的劝诫,在一口气通过两层试炼之后,还有一意孤行去闯第三层试炼。
第29章 痴乱之境
“痴”,又作无明,指心性迷暗,愚昧无知,痴既为一切烦恼之所依,因而自然也就成了根本烦恼之一。
但,另有一解释——情痴。
……
廉价的脂粉香飘散在空气中,钻进他的鼻腔、呼吸道、肺,他的胃似乎在抽搐。
这是什么地方?
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有好几个血泡,还没有来得及用针挑,就已经被磨破了,此刻他的手看上去血沥沥的,很严重的模样,但也只感觉到一点刺痛罢了。
地上还放着一堆没有劈完的柴火,只劈了一小半。斧头躺在地上,手柄上被血水浸染了一圈暗色。
他募地一震,忽然想起来了。
他是娼妓之子,从小生活在瓦舍里,那个似乎是他母亲的女人说,等他卖身的时候,要请算命的给他取,那样才能求得好福气,多揽客人。所以他还没有名字。
机械地握了握手,将地上的斧头捡起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劈柴……
“可知道错了?”柴还没劈完,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是那个女人。
错?
什么错了?
他不知道,他大脑里一片茫然,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很不真实的梦。梦里面有一个冷冰冰的男人,但对他很好,做东西给他吃,还会给他取名字……
但是梦是会醒的,醒了,便回到现实了。
只是梦与现实,他有些分不清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永远留在梦中,尽管记不起自己梦到了什么,可还隐约记得那个梦很美好。
“嗯。”他闷闷应了声,女人对他的反应似乎见怪不怪了,没未有什么不满。
“回去好好休息,七日后——梳拢!”说完,女人便留他在原地,踩着小步离去。
“梳拢”,就是妓院里的处女第一次接客伴宿。
处女,他才十岁,还是个妥妥的男儿郎!
“呵~”
他冷笑了声,却不知道自己是在嘲讽什么,自己?亦或是命运?
七日已至。
他坐在梳妆台前,表情麻木,任女人给他梳妆打扮,劣质的脂粉涂抹在他的脸上。厚重的粉令他窒息,恶心的得让他想吐。
他逃跑了无数次,没有一次成功,即使他跑出了勾栏院,也会被马上抓回去。
他身上仿佛黏了一只监视他的眼睛,无论逃到何处,最终他都逃不掉。这感觉令他烦躁!
女人给他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映衬着他扑了粉的脸更显苍白。镜子里的他像一朵从地狱的血池里爬出来的鬼娃娃,有种别样的艳丽。
——似乎少了什么?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仔细端详了片刻,拿起案上的朱笔,轻点在眉心,一点朱砂,妖冶得不真实。
——这便对了。
看着这模样的他,就连女人也眼睛一亮,啧啧称赞。
女人将他领出房间,送他下楼,小心翼翼地模样,就像在送女儿出嫁。
他从女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放在扶梯上,慢吞吞地下楼。
台子搭在大堂中间,在几场搔首弄姿的舞作为前戏之后,他被送上了台。像女子一般的姿态,安分守己坐在台上任人出价。他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嘲讽,目光不小心落在身旁的古琴上,那是一个陪衬品,他是不会琴的。
可是……
当手指一触碰到琴弦,似乎便自动在琴弦之间翻舞起来……
一曲结束,竟有人出万金包他梳拢,此“梳拢”是要他今后只能服务于他一人。
他心里暗自嘲讽着:真是傻子。
可当他抬眼看向那个傻子时,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令他怔忪。
那人有一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眉飞入鬓,挺鼻如峰,薄唇紧紧抿住,显得一丝不苟。一张宛若天人,而又令人不敢亵渎的脸。
明明是陌路,又为何熟悉?
归麒茫然地看着那人,毫无惧意的于那双冰冷地眸子对视……
——你是谁?
突然,红光滔天,四周燃烧熊熊大火!
他还愣愣地坐在原地,任周围的一切慢慢坍塌。
火越烧越大,将他团团围住,而个傻子早已消失不见,无数的求救声在他耳边响起,嘈杂、混乱。
“嘭!”
房梁倒下来,压在昔日妖娆妩媚的女人身上。
他站起来,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服,淡然地走向那个他从来没看清楚面容的女人。他站在女人面前,冷漠地看着她挣扎着想向外爬出来。
女人的一双手被火灼伤,留长还修得好看的指甲特意染上了豆蔻花的花汁,红颜妖娆。
此刻她的指甲纷纷掉落,皮肉随着她的动作翻起,露出惨白的指骨。
他离女人如此的近,却依旧看不见女人的脸,只能看见女人咧着红唇在笑。她的嘴角都笑到了耳根,露出两排锯齿状的牙齿。
总觉得,他忘记了什么。
突然,归麒脚下一紧,他看见那只白骨森森的手抓住他的脚踝,脚上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什么东西侵蚀……
“铃铃铃……”
一声清脆空明的铃声响起,诡异的女人化作流沙落于他的脚边,顷刻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四周漆黑一片,就连焦灼的气味都被驱散。
一股若有似无地冷香弥漫在他身边,冷冽的淡雅的味道,如此熟悉。
是什么?
他睁开眼,眼中倒映着床帐,门外响起女人的声音,“怎的还不起来,今晚可是你的大日子!”
今日才是他的梳拢?
他一愣,赤足下地,脚底传来一丝凉意。他缩了缩脚趾,恍惚间感觉有人似乎总是呵斥他要穿好鞋子。
错觉吧。
怎么会有人担心他呢?
他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女人手里端着好些女子用的头花。
侧身让女人进来,他听话地坐到女人让他坐的梳妆台前,看着女人为他挽发的双手,他一时怔愣,似乎看见那双染上豆蔻花汁,但皮肉指甲都掉落,只剩下手骨。
镜子里的女人笑得诡桀,嘴角扯成非正常的幅度,死气沉沉的脸显得惊悚。
他猛地抬头,紧盯着女人,质问:“你是谁!”
女人的眼睛变得浑浊,她的声音变得有点古怪,像嘴里包着东西:“我是你的娘亲啊。”
“梳拢之夜,那我的花名为何?”
“你的花名……名……”女人纠结地皱着眉,她用力扯自己的头发,自虐地扯断大把大把的头发,头皮都被扯得通红,女人仿佛不知痛一般,她五官扭曲,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名字……名字是什么……名字……”
满地的头发,有的上面甚至黏着一大块头皮,鲜血淋漓。
他皱起眉毛,不耐烦地从女人身边绕开,不曾想女人忽然停下动作,浑浑噩噩的目光突然凝聚,那视线令人毛骨悚然。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他避开扑过来的女人,想也没想,身体自己有意识般挥手,漫天血雾降临,将女人包裹其中,女人的哀嚎悠长凄厉。
血雾散尽,房中再没有女人的踪迹。
——这是什么东西!
他张大眼睛,无措地望着四周,试图再找出那可怕的血雾。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他警惕地望向门口,他猛然发现门并没有关上。他的眸中倒映着房门被缓缓打开的画面……
归麒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间非常陌生、但明显是女子的房间,归麒满头大汗,睁眼的瞬间眼中还浑浊一片,不能辨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醒了。”
冷清淡漠的声音忽地响起,归麒迷惑地看向声音的源头,茫然若失道:“……师……尊?”
“嗯。”
“我……这是……梦?”
亓官慕寒一脸淡漠,眼神冰冷,周身散发着寒气,这一切都是归麒所熟知的亓官慕寒,却又有所不同。
这人,好像在生气?
原本还沉浸在那乱七八糟的幻梦之中,感知到亓官慕寒的隐隐失常的情绪,归麒立马就清醒了,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这才惊觉自己全身无力,动弹不得,脑袋里像是被什么胡乱搅了一通,痛也就罢了,最难受的是脑仁都是麻的。
起身失败,归麒又重重摔回枕头上,他完全感受不到体内的灵能去哪里了,不禁慌了。他惊惶地看向一直站在床边不置一词的亓官慕寒,目露不解。
见归麒折腾得差不多了,亓官慕寒伸出手指在归麒额头轻轻一点,一丝清凉钻入脑海之中,不适的感觉渐渐被安抚下来。
亓官慕寒放下手指,冷清的目光又降低了不少温度,似乎就要冻结出冰碴子了。在归麒忐忑不安的神情之下,亓官慕寒总算是软了态度,但说出来你的话,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锐:“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我再来迟一步,你的小命就该葬送于此!”
归麒身体颤了颤,将身体不着痕迹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盖住了大半张脸,渐渐的,连眼睛也缩到里面了。
“好了好了……”房中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声音,娇柔软媚,“阿邪,左右是你徒弟,吓着了,心疼的也是你自己。”
心疼?
躲在被子里的归麒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心里冒出一丝委屈。
才不会!他才不会心疼自己呢!
心里明明知道,是自己逞强了,错的是他,亓官慕寒是担心自己的,他都知道。可是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即便明知道错的是自己,可他就是委屈,就是伤心。
被子外面突然安静下来,忽而眼前一亮。
归麒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扑扇着,隐约刷到对方的睫毛。浅淡的眼瞳显得清透凌冽,仿若寒潭冰水,却又带着若隐若现的暖,若要比喻的话,仿若一朵红梅落下枝头,飘入了那一池无力深潭。
归麒鬼使神差地伸手抱住近在咫尺的脸,手指还明目张胆地在那眼角抚了抚,他情不自禁地放缓了呼吸,耳旁响起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仿若击鼓一般,震得他耳鸣目眩。
归麒已然看入了迷,亓官慕寒将发呆的徒弟抱着坐起来,房间里另一被忽视许久的女子配合地拿来一个小几,放在床上。亓官慕寒默认了女子的动作,然后让她将桌上的肉粥端来。
女子把粥拿过来,知道亓官慕寒不喜近距离触碰,便自觉将碗放在小几上。
归麒靠在亓官慕寒的怀里,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更白了一分,下垂的眸子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微颤的睫毛使他看起来格外脆弱。亓官慕寒从归麒身后伸出手,指尖碰了碰瓷碗,润泽干净的皮肤与白净的瓷相比毫不逊色。
粥已放了一会儿,现在的温度刚好。
亓官慕寒端起碗,用白勺舀起小半勺,以免手感出差错,将白勺放于唇边试了试,又确认了一边并不会烫后,这才放心将粥喂到归麒紧抿的唇边。
看到面前的粥,归麒愣了愣,他抬起头,看向没有说话的亓官慕寒,无色的唇嚅动着,想要说什么,却又一时卡住,不知该说什么。
见归麒迟迟不张口,亓官慕寒言简意赅道:“吃。”
归麒缩了缩脖子,慢一拍地张开嘴巴……
女子并未离去,一双勾人的狐狸眼饶有兴味地看着投食与被投食的两师徒,虽然看起来从容,眼底却已经浮现了惊奇。要知道,以她对阿邪的了解,肯碰一下人就是顶天了,现而今对这个凡人小徒弟关怀备至,当第三层守塔者告知了归麒不听劝诫,要连闯三层试炼之时,那个雪塑一般的阿邪竟是裂出了明显的担忧之色。后来,阿邪为了救这徒弟,还硬生生将试炼之境撕裂,亲自把人带出来。
这个女人是谁?那明目张胆的眼神看得归麒有些不舒服。肉粥软糯可口,归麒却吃得心神不定,他的胃不大,早就吃饱了,却没注意到,等一碗粥都见了底,才发觉自己吃得有点撑了。
喂完最后一口,亓官慕寒问道:“可还要?”
“啊?”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亓官慕寒说的是什么,归麒摇头,“不了。”
如此,亓官慕寒将碗往下,女子顺手把空碗连同床上的小几一起撤走,在小几被撤走的同时,亓官慕寒扶着归麒躺下,他的动作很轻,似乎怕动作重了会惹得归麒身体不舒服。他是侧着身坐在床边的,正准备起身,就被归麒偷偷从被子里钻出的小手拽住袖子。
想了想,亓官慕寒说道:“你且好好休养,再乱来……”觉得自己似乎并不能对归麒做出什么狠事来,话说到半路便被掐了音。
归麒躺在床上,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亓官慕寒,问:“怎样?”
亓官慕寒干巴巴说道:“我就不管你了。”
归麒蔫头耷脑地缩成一团,看起来有气无力,他又缩进被子,但手依然在被子外面拽着亓官慕寒的袖子,这倒是叫亓官慕寒啼笑皆非。
看热闹的女子闷笑了两声,亓官慕寒冷眼扫过去——“赤月。”
被点名的女子猛地一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阿邪,你陪你徒弟休养,我先去修复试炼之境了……”话音还未消散,人便已经不再房中了,出去时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亓官慕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埋在被中的突起的一团,过了好一会,房中似乎响起浅浅的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才十五岁啊……55555……好想归麒快快长大QAQ
第30章 少女岩睚
这十日,归麒一直待在这里修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似乎是长高了些,因而看起来没怎么长肉,还瘦了些。
现在虽然已经能简单走动,但如果站着或是坐着的时间稍微久了点,就会不适,身体乏力、短暂性失明,还有思维出现片段混乱,活像个半截入土的人。
无法走动、出去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最让归麒在意的,是这些天亓官慕寒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这里照顾自己,但一直都是冷冰冰的。
不是希望的那种天生的冷淡,归麒觉得亓官慕寒是故意不搭理自己,即便有说话,也都是必要的情况下说简单到极点的一两个毫无起伏的字词。当然,归麒也试图找些话题,但不管归麒说的什么,似乎都不能引起亓官慕寒的兴趣,甚至连点反应都没有。
归麒这才了悟,亓官慕寒是真的生气了。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桌前的女子,对方正在优雅地染着指甲,红艳的花汁被刷在那尖锐的指甲上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每次亓官慕寒不在的时候,便是这个狐媚的女子在这里照看自己。听她自己说的,她叫赤月,是第七层塔的守塔者,同时也是一只有五千年修为的妖狐。
当时听到赤月有五千岁了,归麒只觉得很惊叹,从她的相貌完全看不出来,难怪世人渴望捕获妖族,已求力量和长生。
眼神不停地扫向赤月,归麒终于忍不住,烦躁地把手里的《药经》扔到一边,询问道:“赤月,你知道亓……师尊去哪里了吗?”往日这时候亓官慕寒早就来了,现在却迟迟不见踪影,他根本没有心思看得进书。
赤月继续刷着花汁,一边说道:“听说是云棹和千佛戮回药门了,正在向阿邪禀告。”
听到“阿邪”二字,归麒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既然是有正事,那便再等等吧。
吱呀——
方面忽然被推动,归麒急忙看向门口,见到门口一个□□的小身子,白白嫩嫩的。
那微发育的小胸脯和光洁的□□,只一眼便看了个透彻。归麒忍不住一怔,旋即眯起眼,眸中的亮光暗淡下去,一脸淡漠。
来者一双骨碌碌直转的粉色大眼睛,好奇地朝屋子里打量,而后锁定在涂指甲的赤月身上,紧接着猛地冲了进来。
“阿姐!”
少女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如果语气不是那么的愤怒的话,归麒勉强觉得那声音还可入耳。
当然,还是师尊的声音最好听。
赤月顿住拿小刷的手,即便少女扑到她身上,也依然纹丝不动。她一丝不苟地将小刷放下,接着又将装花汁的小盏挪开,便是那一瞬,那仿如兰花般的手指上的嫣红已然干却,赤月将扑进怀里的少女搂进怀里,一脸的宠溺与慈爱。
“怎的又不穿衣?”说着,赤月便凭空拿出一套水红色的衣裙,一边瞥了床上的归麒一眼,见对方淡然处之,不禁挑了挑细长的弯刀柳叶眉。
岩睚大眼睛瞪着赤月,她似乎极讨厌穿衣,并不配合。因此,赤月费了老大的劲儿才给岩睚穿好衣。
被迫穿好衣的岩睚瞪了赤月一眼,瘪着嘴跑得离赤月远远的,见赤月不仅不管她,还一只手支着下巴,悠然自得地倒了杯凉茶。
赤月将茶杯递到薄厚适中的唇边,勾人地狐狸眼半阖着,浅湣了一口已经凉了许久的茶水,如在品茗,举手投足间媚色入骨。
过了一会儿,岩睚恢复了些气势了,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隔着桌子指着赤月的鼻子骂道:“你以前到处招蜂引蝶、调戏公狐狸,把邻居的大婶们气得都搬家了就行了,现在又去哪找来个未成年的人类!阿姐,你能不能给我省省心啊,我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了!上次那头笨熊你才勾搭完几天啊?虽然你是狐狸,但好歹做保留点妖的底线好吧?”
在床上发呆的归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想,大姐,能不能别再他这个乖宝宝面前说这么多劲爆的话题啊!
赤月微微一顿,继而将茶杯放下,一颦一笑堪称风华,她笑起来,那双狐狸眼睛眯得更细了,她泫然悲伤地说道:“岩睚~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呢?那些妖是他们自己主动缠过来的,与人家可没关系呐~”
岩睚眉头跳了跳,有种想把这只母狐狸掐死的冲动!
“要不是你到处乱调戏人家,他们能自己缠过来?!”岩睚咆哮,“下次再惹上什么妖,老娘可不会再给你收拾烂摊子!”
老娘……
归麒嘴角抽了抽,虽然猜到岩睚的身份一定也不是寻常人类,但看着这么个比自己还小上许多的女娃娃自称“老娘”的时候,归麒自觉还有点吃不消。
“好岩睚~人家错了还不行吗……”
若说赤月是妖媚惑人,一眼倾尽天下人的红颜祸水,那岩睚便是锱铢必较,时而天真时而狠毒的黑鲛人。虽说二人是亲生姐妹,却不同种。赤月继承了其父的纯血,而岩睚是传承了外祖母的鲛人一脉的变种鲛人。
“还有啊……”赤月点了点唇,眼神看向无视她们俩姐妹的归麒,笑得狡黠,“他可不是我勾搭回来的,他是阿邪的人~”
归麒顿了顿,并没有理会赤月暧昧的话,倒是岩睚盯着归麒一副魂丢了的样子,小嘴张着快合不拢了。
突然!
岩睚猛地窜到归麒床上,起速度快得归麒愣是没看清楚。那双美丽却宛如冷血动物的粉色眼眸,仔细地打量着归麒。
归麒抬起头,看到岩睚刚穿好了衣服又散开了,露出大半个精致的肩膀和锁骨。目不斜视,将手放在岩睚衣裳完好的另一边肩膀上,轻轻一推,道:“别靠这么近。”
岩睚一怔,疑惑地喊道:“流离?”
归麒紧盯着岩睚,质疑道:“你叫我什么?”那样熟悉的语气,绝不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该有的。
“娘亲~娘亲你终于回来了~”岩睚扑到归麒身上,笑弯着眼睛,表情天真烂漫得仿佛真的就是个十来岁的少女,“岩睚好想娘亲~”
归麒推搡着岩睚,竟发现这少女比千斤还沉,叫他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他不禁瞥向赤月,却发现房中早已不见了那妖媚之影,归麒抽了抽嘴角,欲踹开身上黏糊不休的少女,没成想竟被岩睚觉察,双腿将归麒的膝盖锁住,缠人得很。
逃过一劫的赤月松了一口气,正想着该去哪儿,就瞥见一个矫健高大的身影往这边走来。
啧,还真是冤家路窄!看来得出去玩玩儿了。
来者正是岩睚口中所说的灰熊,只因赤月敬他忠厚老实,才在他误入禁地时绕他一命。没想到这个叫熊寺的妖亦是一个痴迷美色之辈,不仅对赤月死缠烂打,还大肆宣扬,定要让赤月成为他的伴生。
当真是笑话!
她赤月的伴生,自是要自己来挑的!谁也不能替她决定!
若不是妖塔中不得私斗,她定要扒了他的熊皮不可!
隐匿好气息,见熊寺已经走远,赤月才缓缓显出身影,狐狸眼一瞥,原地只剩下一抹残影,再见时,那妖娆之姿已到了妖塔外的冰原之上……
“娘亲~~娘亲~~~”
归麒挺尸沉默:“……”
岩睚瘪了瘪嘴,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了:“娘亲~”
归麒无奈:“……你有完没完!”
泪汪汪的大眼一亮,紧近地望着归麒,肉乎乎的小脸在归麒脸上蹭了蹭,像一只忠犬一般,就差伸出舌头往归麒脸上舔口水了。
“娘亲~”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委屈。
归麒浑身一僵,汗毛直立,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谁能告诉他,该怎么解决这祖宗啊?
然而,唯一能让岩睚乖乖听话的亓官慕寒正在书房——
趴在亓官慕寒肩上的馒头用小爪子挠了挠鼻子,继续打瞌睡。
亓官慕寒的对面站着一青一黑两人,正是迟迟未归的云棹和千佛戮。
书房中一片诡异的寂静之后,亓官慕寒没有开口的打算,千佛戮亦没有说话的意愿,便自当认命地揽下这费口舌的苦力,率先打破宁静:“尊上,少尊主并非青楼女子兰所亲生,而且被一 少女送给兰……云棹与戮无力寻到那神秘的紫衣少女,正当此时……”
正当此时,归梧司告诉云棹他可以找到那少女的线索,但没过几日,归梧司突然凭空消失,云棹和千佛戮意识到事情不对,欲回药门禀告,百般曲折之后,才发现水城受归梧司的影响,竟然断绝了所以出路,云棹和千佛戮被困在水城之水下的隔绝领域。一年多以后,归梧司终于现身,但身负重伤,完全经受不住稍微大一点的搬动,一直到上个月才像个活着的,只是……
“……属下无能,至今不能将其救醒。”云棹低着头,声音低哑,藏于袖中的指尖颤抖不停。
亓官慕寒颔首,他薄唇启开,问:“人呢?”
也就是说,要想知道归麒的身份的来龙去脉,只能调查清楚那个少女,而有可能知道少女的线索归梧司已陷入昏迷。
云棹立马回答:“就在进山的大门口,没有尊上之令,云棹不敢擅自带进山。”
亓官慕寒若有所思地看了云棹一眼,那轻飘飘凉飕飕的眼神,看得云棹一阵心虚,正想解释什么,亓官慕寒收回视线,又道:“带来。”
“是!”
话一出口,人便已不在原地了。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外面响起了仆役慌乱的声音:“尊上,三爷不听属下劝告,非要硬闯山门!”
亓官慕寒面不改色,甚至好兴致地伸出手指搔了搔馒头的脖子。而书房里的千佛戮依旧立在原地,毫无人气,像一具站着的尸体。
千佛戮眼珠动了动,空洞的视线扫过桌上,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碗浅褐色的汤药,清汤寡水,但隔得这般远,千佛戮却已经感受到那碗药蕴含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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