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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凰欲鸣-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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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雪似乎又大了一些。

“臣不知。”靖王眯了眯眼。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在听到消息时自己也是大吃了一惊,镇定下来就立马赶到东郊行宫来了。

“不知!”一拂袖,杯盏尽碎。慕容皓站了起来,看见众人在场又生生顿住。“你们都先退下!”怒气冲冲的话如同赦令,众臣一拜,退。

“那么多双眼睛看到的难道有假?皇兄,时至今日,你还要狡辩吗?”慕容皓直视着靖王,紧皱的眉间有着骨肉至亲的哀痛。

靖王却是一笑,魅惑至极,轻松至极。他知道,慕容皓还在顾念着兄弟之情。

“皇上,臣确实不知。臣听到消息后就立刻赶了来,想要刺杀皇上,需何等计划,怎会露出这般破绽。还望皇上明鉴。“靖王跪了下去,却没有折半分气质。“臣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

慕容皓冷冷的看着靖王,终于丧失了最后一点耐心。

“来人,将靖王收监押送回京,着三司会审!”慕容皓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临出门时,侧头道:“你怀了怎样的心思,你心里最清楚!”

靖王一笑,不答。

慕容皓拂袖离去。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那样邪魅不羁的样子,好似他这个皇帝根本不在他眼中。分明是伏低做矮的话,却让人听着更加的不舒服。

“笙儿还没醒么?”将披风除去慕容皓大步走进内室。

随行的太医跟着,道:“江慎仪醒了一次,服了药,现在睡下了。”

“嗯。”知道江妘笙没事慕容皓也就放心了,挥退了众人独自坐在江妘笙床边。

看着睡梦中安然的眉目,慕容皓忍不住伸手轻轻触摸。

“其实明知不是的……却还是将你留在了身边……有时候又会发觉你们很像。是不是上天又将你还给我了?笙儿……朕的笙儿……”

慕容皓忆着往事,渐渐地睡了过去,安静的时光总让人觉得恍惚,刹那间人们就失去了太多。很多时候回首当时早已忘了初衷。

可是宸妃没有忘,明如月也没有忘。

白翊甯是为靖王殿下进宫成为宸妃的,明如月是为慕容皓而步入深宫的。只是到了今日,明如月已渐有了悔意,而白翊甯则是万幸自己是宸妃。

白翊甯坐在嘉则殿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花飘落。她的手紧握着一直没有松开,那条锦帕已是皱成了一团。

“当窗吹风,娘娘要爱惜身体才是。”莫轻寒还是那么不急不缓。

“偶尔看看,莫先生放心,我知道此时容不得人再出差错了。”宸妃回过头看了莫轻寒一眼,示意他坐下。最初得知消息时宸妃确实大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越是在大事面前她反而越是冷静。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救靖王。她从来就知道明如月会败,因为她知道明如月对慕容皓有情,而自己没有。有时候真是一念心动就万劫不复。关心则乱这句话明如月已是很好的例子,自己是不会步她的后尘的。

莫轻寒笑了一下:“娘娘越发让下官佩服了。”

宸妃摆了摆手站了起来,移了步子,道:“王爷亲自去了东郊行宫,想来皇上必定会念着骨肉亲情让王爷回京候审的。王爷不退反进,是会打消皇上一定的戒心。可这件事确实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不知先生可有良策?”

“良策没有,良药到有一副。”

宸妃挑了挑眉等着莫轻寒说下去。

“现在与其关注殿下,不如跳出来看一看昱王……”

“莫非先生这服药叫做釜底抽薪?”

莫轻寒站了起来,略欠了欠身。

“娘娘聪慧,下官开的药就是这个。昱王闭帐不见,也不知病情如何……如果突然暴毙……”莫轻寒看着宸妃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下去。

宸妃点了点头。莫轻寒这一副药确实够狠、够准。靖王现在暂时无性命之忧,与其花时间想,要怎样脱去罪名。倒不如杀了昱王,到时候要怎么说自然就凭他们了。

昱王确实聪明,找人假扮靖王刺杀皇上。若是成功,他慕容瞮手里此刻正有兵马,来一个剿灭叛贼也是名正言顺了。若是不成,那也能除去靖王少一个劲敌。况且他昱王还在回京途中,有不在场的证明。而靖王的野心想来皇上也是有所察觉的。只是可惜啊,当今皇上实在没有什么杀伐决断,靖王一时还死不了。倒是昱王……不知这一副药,苦是不苦……

路之遥遥【第十二章】

温柔坐在岸边托腮看着滔滔的河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个人应该会平安回来,并且会在冰冷的河水里放声大笑,全不把这天下放在眼里。

是的,那人回来了,平安回来了。

温柔欢呼雀跃地跳了起来,却在近在咫尺的时候猛然发现气氛不对。

那样冷冽的脸,几乎让她认不出是他了。

温柔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递过毯子和衣物。

远处的山路上发生了什么?

极目望去,也只是无尽的苍白。

慕容瞮一行人收拾妥当后立即策马向西。

“当时的场面很乱,但是有一拨人不是我们一起的……应该是靖王的人……还是没能瞒过他啊!”

有些咬牙切齿的声调,让温柔有些发寒。她觉得慕容瞮不对劲。很不不对劲。

慕容瞮皱着眉,他的心很乱,连这刺人的寒风都不能让它安分一二。那一剑是可以刺入慕容皓的身体的。只要透过她,江妘笙。可是……居然停了一下……是,是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但那一刻自己的心竟然在庆幸,庆幸可以撤退,庆幸……

“王爷……休息一下吧……”温柔回望了一下跟随的人。虽然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激战过后从寒冬的河水里爬起来,在快马赶路,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

“休息……”慕容瞮也回头看了一下,那些染满风尘的面孔上是依然坚定不移的双眼。“休息!”

不能,不能再因为自己而连累他们。静下来,好好想一想。现在这样不是办法。

温柔松了一口气,忙招呼人下马休息。

这里是一处平原,四周被雪覆盖,犹如遥远的仙境。只是这些人却无心欣赏。因为是平原,四周没有遮挡物,所以一群人中分出八人在周围巡逻,以防万一。

慕容瞮捡了一处坐下。

“平原,又是平原……”

“什么?”温柔递过酒囊也在一旁坐下。

慕容瞮自嘲地笑了笑,喝了一口。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只是想起第一次遇见江妘笙也是在这样茫茫的雪原上。

“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温柔的神色郑重,她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叫他王爷。

“没事,只是没能杀了慕容皓,有些可惜。当时……江妘笙一下子跑出来,吓了我一跳,丧失了最好的时机。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半道上慕容旭的人也混在我们当中。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说,我担心……”

“所以我们要马上回去和大军会和?”

“是的,只是……”慕容皓面色沉重地看着远处,“只是怕慕容旭不会让我这么轻易地回去……”

“靖王的人怎么会……”

“我回京的消息应该已经走漏了,看来慕容旭对我还是很上心的。这一次应该是那些人想渔翁得利,应该不是慕容旭的意思。那些人看到江老爷假扮的靖王,差点没有把眼珠子掉下来。”说到这里慕容瞮才有了些笑意。虽然靖王已经得知了自己回京的消息,不过自己能请出谢天下他是绝对想不到的。所以,靖王还是会被皇帝怀疑……而自己……是了,现在就是要看谁能得到皇帝的信任,若自己不能按时与大军会合,到时候……

江妘笙啊江妘笙,你怎么会为他挡那一剑呢。莫非你已爱上了他,已到了可以为他死的地步?

温柔看到慕容瞮又一次出神,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已知道,这件事是败在了江妘笙手里,哪怕谢天下帮了他们,可是他的女儿也坏了他们的事。是的,他的女儿。自己,自己才不是他的女儿……才不是!

“王爷!有一队人马从北边靠近。”马明低声地报告。他是这一群人的小队长。

“分开走。”慕容瞮凝神想了想,“你带着兄弟们从东边这条路绕到回去。”

“那王爷呢?”

慕容瞮看了温柔一眼,那丫头正信心满满,哪里是能撇得开的。

“我和温柔直接往西。”

“这样太冒险了,不如我留下来和王爷一道。”

“不用,人多了反而引人注意。慕容旭最是多疑,哪条路都会有人在的。你们一路上多与人纠缠就是。”慕容瞮笑了笑,“我想,直接西去的路应该会安全一些。他料定我不会那么笨直接走。我也就承他美意,直接走的好。”

“可是王爷……”

“不用说了,就这样定了。”慕容瞮挥了挥手。

马明见无法,只得领命带着一众人策马扬尘而去。

慕容瞮也上了马,却并不往西走。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温柔与他并肩策马,不解问道:“这是往南边去啊。”

“南边么……那边的路也许好走些,我突然改主意了……”慕容瞮说完就狠狠地抽了一鞭。他现在还能信任谁……

黑云压眉,风雪欲来。南来北往的客都将行程缓了缓,聚在这条道上唯一的一间客栈里。

“哎呀呀,幸好啊!”一个大刺刺的声音卷着一阵寒风吹了来。只见一个穿着皮袄的粗狂汉子掀起帘子跨进门来。“还好能找着个地方落脚,不然今天要冻死咧。老板快拿酒菜来。”

是的,这样的天气,能找到个落脚的地方,喝些热酒,那是很好的了。

“兄弟,搭个座儿。”方才进来那名汉子大步走了过来。确实,这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请。”坐在窗边的男子为他满上一杯,“大哥这是从哪里来?”

“嗨!才跟着大军从西北回来。”那汉子坐了下来,喝了一杯热酒才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哦,大哥是从军?”

那汉子摆了摆手:“我这人虽会些武艺,这一次确没赶上时候去杀几个蛮子。我是跟着商队去的。”又一杯酒下肚,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我听说这次赢得很险啊。”

“哦,这位兄弟也去了?”

那男子笑了笑:“我一个书生,这是有心无力啊!我是在路上听人说的。倒是好生羡慕大哥能这样走南闯北,自在,自在!来,小弟敬你一杯。”

“哈哈哈……你也忒谦虚了。你们读书人的本事啊,多了去了。我叫陆洪,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小弟莫轻寒。”

“原来是莫兄弟,来来来,干一杯。”

莫轻寒举杯,只浅浅的尝了一口。又问道:“大军回师,离这里不远了吧?”

陆洪点了点头:“是啊,就在前面,要不是这一场风雪啊,只怕都要入辛纥镇了。”

听到辛纥镇三个字,莫轻寒的眼角跳了跳——过了辛纥镇就有官道直通京城,想要回到军营,辛纥镇是慕容瞮最后的希望。

“唔……这一场雪,只怕会很大……”莫轻寒笑着看了看外面,虽然窗户全关上了,可是往常透亮的窗户纸,此刻也是暗沉沉的。想来这一场风雪,会阻止很多人的归程……

“咦,这么大的雪,你看上去倒很高兴。”这时候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儿不知从哪里走了来,“可是因为你不急着赶路?”那女孩儿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这一桌算是坐满了。

莫轻寒笑道:“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瑞雪兆丰年,此刻虽是大雪弥漫,来年却是要丰收的。凡是,不能只看眼前……”

那女孩儿眨了眨眼,她的眼极水灵,像是冬日雪地里的一口温泉。笑起来的时候暖暖的,又带着些水汽。

“原来是这个意思,你倒是想得长远。”

“我就说你们读书人本事多么,这想的事也转这么多,扯这么长。”陆洪对于多一个漂亮的女娃陪坐并不介意,还是笑得很敞亮。

那女孩儿听了就放开了莫轻寒,转头同陆洪说起话来。

莫轻寒嘴角那一抹薄笑未退,拿起杯子略晃着,看着杯子里的酒。却没有喝。

过了好半天,那女孩儿突然转头,盯着莫轻寒,道:“你为什么不喝?”语气冷而快。莫轻寒还是如常,陆洪吃了惊。

只见那女孩儿欺近了莫轻寒,那两片红唇几乎是要扫到莫轻寒的脸了。

“这酒这么好,你怎么不喝呢?”

莫轻寒看来陆洪一眼,又看那女孩儿。笑道:“不如给你?”他将酒杯抬高,正好抵在那女孩儿的唇边。

陆洪睁大了眼看着眼前这二人就这么僵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你……你们认识?”

那女孩儿“扑哧”一笑,又转过头看着陆洪,她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说道:“错,我才不认识他。”

“我也不认识这位姑娘……”莫轻寒放下杯子。

陆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的娘咧,你们俩说的话,真是别扭。罢了罢了,酒也喝了。我回房休息去。”陆洪断定他二人是相好的,只怕是闹了别扭的缘故,此刻自然是走为上计。不去讨人嫌。

看着陆洪的背影,莫轻寒摇了摇头。

“看来这位陆兄是误会我们了。我倒是没什么,就是姑娘……呵呵……”

“早就听说莫轻寒温文如玉,礼同君子。其实做起事来,为达目的是什么阴谋诡计都使得出来。现在看来倒真是……传言不虚啊。”

莫轻寒换了个杯子,从新到了酒:“是听说,还是调查?”

“呵,只要知道是这样,是听说还是调查,有什么区别么?”

莫轻寒将新倒的酒递给她,看着她的眼睛,道:“或许有,或许没有。太早下定论,总是不好的。”

“唔……你很谨慎。”

“人命只有一次,莫轻寒也是一样。”莫轻寒说着就将先前那杯酒端起来缓缓到了。只见地上“刺溜”一声,冒起了丝丝青烟。

那女孩儿看着那青烟,咬了咬下唇。

青烟一现就没了踪影。大堂里还是这么热闹,谁也没去注意窗旁的景象。

“你的手很快。”莫轻寒抬起头对她笑了笑,似有赞赏之意。

“可惜不如你是眼快。不然此刻你就该死了。”那女子眉眼弯弯,也似玩笑一般。可方才那一杯入口,是真正的穿肠毒药。

“姑娘和我有仇?”见那女子摇头莫轻寒又问道,“有怨?”再次摇头的女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

“你这样的人杀人哪里是要理由的。此刻倒来问别人了。”

莫轻寒看着那些猜拳、谈笑的人。他未再故意收敛气质,那样的冷漠清高同这里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不,我不是个嗜杀的人。若无理由,我是懒怠杀人的。毕竟杀人是很费劲的一件事。”莫轻寒又饮了一杯酒,拿起酒壶准备再斟上一杯。

“那——”

“温柔,不要再捉弄人了。”朗声如玉,白衣胜雪。他这一出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在了他身上。这样一个人中龙凤,怎会出现在这风雪旅店?他应该是坐在华堂里,拥着轻裘吟诗赏雪的人物。难道这样的人,也被风雪滞留在此么。真是不该呀……

那女子娇笑一声跑回了白衣公子身边,还不忘回头对莫轻寒扮了个鬼脸。

白衣公子从容走到了莫轻寒身边,含笑道:“在下白玉,婢子无状,还请公子勿怪。”

此时大堂里的人都看向了这里,只觉得莫轻寒和这白衣公子都似神仙一品的人物,怎都出现在了这里。白衣公子也就算了,可莫轻寒一直在那里,怎么方才竟没发现有这样的人。

莫轻寒环视了众人一眼,总算是让那么视线有所顾忌。

“白公子有礼。”莫轻寒笑了笑,眼底却带着深深的戒备,“公子的婢女……实在有趣……”

“才不是,我们要去辛纥镇。这一路可闷死我了。我是看你有趣才同你玩的。”温柔皱了皱鼻子,俏皮的模样让人不忍苛责。所以白玉也只是笑了笑,等她说完才道:“她被我宠坏了。”

“二位也要去辛纥镇?”

“是。”白玉坐了下来与莫轻寒对视,不避不闪。“有一批货滞留在了那里,家父命我去查一查原因。”

“白公子从商?”莫轻寒打量着眼前的人,不肯放过一丝一毫。这样的旅店,这样的人物,实在是让人起疑。况且还是要去辛纥镇。

白玉笑而不答,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温柔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他轻咳了一声,转开话道:“莫公子也要去辛纥镇?若是这样,不如你我结伴而行?”

“好。”几乎没有停顿莫轻寒就这么答应了下来。白玉这样的人太抢眼了,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也许会有好处,也许会有坏处,莫轻寒不敢轻下断言。他总是很谨慎的。所以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白玉。

“天色不早,我先回房休息了,明早白公子启程时叫我一声即可。莫某孤身一人,并无挂碍。”莫轻寒这么说着的时候看了温柔一眼。

“好,莫公子请。”

白玉看着莫轻寒起身离开,消失在房门背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酒正要入口就被温柔打翻了。

“你——”

“这酒有毒,喝不得。”温柔从新到了一杯,验了验才递给白玉。

白玉一笑,对那毒酒并无顾忌,接过仰头就饮了。

“哎,想不到……想不到……”

白玉把玩着酒杯,看来温柔一眼。温柔此刻再无方才嬉笑之态,那没见浓重的愁绪和她很不相符。

“不必担心,事已至此,我们且同莫公子一道去辛纥镇吧。”

“他真的会让你去?”温柔冷笑道,“别忘了那杯毒酒。”

“你也敬了人家一杯毒酒。这,就算礼尚往来吧。”

“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是,他不会。”

“那为什么还要好他接触?”

“大家都在暗地里,那多不好玩啊……本公子丰神俊朗,自然……哎……轻点儿,”白玉正要大发言论,温柔已是又气又急又无奈,直接给了他一下,转身就走了。

白玉无奈一笑也跟了去。

温柔既然是温柔,白玉是谁自是了然。

那几日跟着谢天下慕容瞮还是学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的。比如现在所用的易容术,那还真算是谢天下的真传。虽然时日有限功力不够,但要瞒过外行还是很轻松的。

慕容瞮与温柔比莫轻寒早一日到了这里,也是被风雪所阻便停了一天,不想就遇见了莫轻寒。慕容瞮也是大胆,居然想明着出现在莫轻寒眼前。温柔是一万个不同意的——躲都躲不赢,你还凑上去。可无奈慕容瞮打定了主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莫轻寒这一路行来听到的汇报都让他不满意,事到如今他们居然还没有昱王的消息。所以他只好孤身前来,希望在辛纥镇截住昱王。辛纥镇,那是昱王最后的希望了。

一盏薄酒,半壁孤影,零丁雪花。

莫轻寒执盏而观,淡淡开口:“白公子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

慕容瞮一袭白衣轻裘从暗中缓缓踱了出来。

“莫兄知我要来?”

莫轻寒放下杯子,与慕容瞮一道看向桌子上的另一个杯子。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大雪已是纷纷至,想来公子当同饮……”莫轻寒将那杯酒推向自己的对面,慕容瞮也正好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莫轻寒看着慕容瞮笑了笑:“白公子气度过人,必不是寻常人家出生。莫某冒昧一句,公子姓名究竟为何?”

慕容瞮看着面前那杯酒却没有喝的意思,毕竟眼前的人也是个下毒高手,经过了方才大堂里的那杯毒酒,慕容瞮面上虽不在意,却也不敢轻心了。但莫轻寒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莫兄是否能坦诚相告?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如此计较。”

“只因辛纥镇是非太多……”莫轻寒一直盯着慕容瞮,那么直白,如他的问话。

慕容瞮没有躲闪,躲,就是疑点,就是败。他淡淡地笑着,意外地发现莫轻寒的眼睛很好看,就好像游龙涧的寒潭,冷得很也美得很。

“有没有人说过莫兄的眼睛生得好看?”突然的一句,将莫轻寒噎住了,愣了半晌才吐字道:“咳,白公子说笑了。”

“正是说笑。”慕容瞮坐直了身子,“辛纥镇想来太平,白某这一去也只是为了一批货。倒是莫兄你……”

“我?”

“莫兄你严明辛纥镇有是非,那,岂非是是非人?莫兄不想我去,是怕我误了莫兄的事?这真真是笑话!”慕容瞮口气一转端的是跋扈张扬,“我白家虽不是什么显贵,却还不是能被人呼来喝去的人家。你去生你的是非,我自管我的货物。兄台不要疑心太重自找烦恼。”慕容瞮睨了莫轻寒一眼,好似生生被人看轻了的大家公子发着脾气又不肯自低身份。

莫轻寒被方才那一问问得有些尴尬,再被“白玉”这一通抢白,就算他真打算直白解决也难免有些脸红。

“并非莫某看轻了白公子。”听语气是依旧的平缓,若不是看着他面色微红慕容瞮是断不敢在心里微微松一口气的。只是在同时也是佩服莫轻寒的,想他经了这些言语还能如此同自己说话,真不知该说他气度好,还是城府深。

慕容瞮心里自是感叹,那边莫轻寒又已接到。

“只是白公子气度不凡,出门在外……莫某自然要小心些……”

“那兄台自请小心,恕我不奉陪了。明日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慕容瞮说着就起身要走。

“公子走不得……”

“如何走不……”说道“不”字慕容瞮已经有些不支了,歪歪斜斜地靠在桌子上看着莫轻寒,好似不能相信。

莫轻寒缓缓站了起来,先对慕容瞮行了一礼。才徐徐道:“辛纥镇是非太多,白公子又实在抢眼。莫某也就尊公子之意,加了小心。如今就请公子同我一道上路吧……”

缓缓张开眼来,一时还看得不甚清楚,朦朦胧胧的光亮像是传说中的极乐之处的光明。待得清明,才知道这是人间。

纵是富贵泼天,器物华美,却依然是人间。是繁华掩盖下阴暗堆积出来的人间。

有些懒怠动,叹了一口气又将眸子阖上。真是想去那极乐之处看看,不过我这样的人大约是去不了的吧。我还有仇恨之心,如今又渐生了名利之心。纵然找了种种借口,可是在这一场长眠里,自己却骗不了自己,确是生了名利心——想要事事顺心,想要为所欲为,想要这天下拜服……哦……目前,这,大约也是不行的。因为如今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慎仪。

“笙儿。”略有些颤抖的声音将这个九五之尊变得有了人性的光辉。那样一双眼睛里也充满了久不曾有的殷殷期盼之意。

抖了抖长睫,江妘笙终于决定挽起笑意来迎接以后的一切。

“皇上……”江妘笙的脸还是有些苍白。御医说她之所以这么久才醒过来是因为无求生之意,但后来又渐渐起了希望。

握住江妘笙的手慕容皓的心踏实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想活下去?”不是为什么你要替朕挡这一剑。问的第一句却是你为何求死而不求生。

该如何回答?

江妘笙撑起了身子,忙有宫女替她整理背后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因为真的有些厌倦。宫里的生活让人喘不过气来,我想,能为皇上而死也值得了。上天既垂怜于我,我也想顺命而行……”半真半假的话说起来让恩怜爱。

“不,朕不准。顺命,什么命?这天下都是朕的,所有的命都是朕决定的,朕不许你死。”慕容皓这时候就像个孩子,固执地要保护自己所珍爱的东西。看着这样的慕容皓江妘笙没有如以前一般只想着这样的人是可以为我所用的,她此刻只是想抱住这个可怜的“孩子”。可是这么多人在,怎么可能。人是有很多顾忌的,总觉得很多时候是活给别人看的,所以,真的很累。

经历了一场生死,江妘笙觉得自己很多想法都变了,没变的是目的。为了达到目前,是可以有很多方法或者说手段的,方法可以常常变,但是目的不能变,不然就会迷失了自己。

“是,所以,妘笙又回到了皇上身边。”江妘笙笑了笑。只有回到你身边才能完成我所愿。

江妘笙抬起眼打量了一下所在的房间问道:“皇上,这是哪里?”

“这里是东郊行宫。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东郊……三天……

江妘笙张了张口,有些不敢相信。发生了刺杀这等大事皇帝为何还不回京,就算要做足功夫将祭天仪式完成,但冬猎是必定可以免除的。那为何还要停留在这里。就不怕再出意外么。

“太医说你不宜颠簸。”

纵然这个决定对于帝王是错误的,纵然在心里分列了种种利弊,可还是感动啊。怎能不感动!

江妘笙看着慕容皓,看着看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看你,像个小孩子一样……”慕容皓将江妘笙拥入怀中,“怎么忍心再将你困在皇宫……”

泪未止,心已惊。

江妘笙更加抓紧了慕容皓的手臂,一时却不知慕容皓是如何的打算不敢轻易开口。

“回皇上,江大人来了,在门外侯旨。”有小太监隔着帘子禀报。慕容皓这才松开江妘笙,道:“你瞧我,倒是把这事忘了。已答应了的,只是却不想发生了这等事。”

“皇上为嫔妾如此,嫔妾无以为报。”江妘笙在床上拜伏早已是泣不成声。慕容皓则是为了那一声“嫔妾”安下了心。展开了颜,道:“你们父女定有许多话要说,朕也有事要处理,待会儿再来看你。”

“谢皇上垂怜……”江妘笙本要挣扎着起来相送,被慕容皓止了。

看着慕容皓的背影消失在那雕花嵌宝的大门后,江妘笙脱力地往背后的锦布棉堆里一靠,一滴冷汗悄悄滑落。

真的以为皇上会放了自己吗?

好险……若自己方才答想要出去,那会如何?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除了皇宫又能去哪,况且江老爷还在朝为官。哪里是这么简单的!那高高在上的皇权会证明它绝对的处置权。

眼角冷冷的扫到肩胛处的伤口——原来这还不足以让皇帝信任。是了,他是皇上,纵然缺少杀伐决断,纵然长在深宫妇人之手,纵然可以为我所用。可是,别忘了,他依然是这天下至尊,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绝非庸材!

所以这一剑换不来他完全的信任,这一剑换来的不过是——

“江瑶章,江大人在门外等候,可是现在就喧大人进来?”

江妘笙定了定神才开口道:“喧……”

其实江妘笙并没有多想见江老爷,当时对慕容皓提起也不过是为了讨他的欢心。而此刻相见……只怕无言。诚然,她对江老爷是感激的。但是对那个在几年的时间里只见了几面的人江妘笙实在找不出很多的话来说。所以在江老爷进来以后二人略说了些客套问候的话就都静了下来。

江老爷跟在江妘笙记忆里没什么两样,还是坐得很直,说话略有些严肃。

“只要瑶章能保重身体,微臣……也就放心了……”

江妘笙想了想,实在不知要说什么。

“把纱幔撤了,父亲,您看看女儿……也就放心了……”

宫人有些迟疑,但没人愿意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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