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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扬尘-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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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名身形修长高挑,面容清隽的青年从门后快步走出来,嗓音如同清泉碎玉,接过话茬平静问道:“都怎么了?”
跟在青年身后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慵懒,步子也走得悠哉从容,好似从未把外面包围的一群人放在心上一般。
在场众人大多只是平头百姓,从未见到过所谓的“敖老爷”,皆为一愣。
直到看见那仆从模样的老人一路后退,对男人露出一副恭敬神色之后,书生这才反应过来,几步上前走到敖战眼底,同样鞠躬作揖:“敖老爷。”
身后众人听到这话顿时哗然,几十道探究目光当即黏在了敖战身上,开始窃窃私语。
敖战嫌书生身上的酸腐味儿太重,只是睨了那人一眼。发现身旁的张青岚满脸紧张,这才开了尊口,冲着那书生道:“说。”
书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敖战见他蠢笨的样子,心里十分不耐烦,随即朝着张青岚抬了抬下巴:“他方才问的话,你照实答便是。”
男人身上贵气逼人,天生便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气质。书生不知不觉间便被那气场压弯了腰,赶紧点头称是。
于是便看见书生折返回人群之中,搀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孩童,重新走回到空地中央。
那孩童脸色极度灰败,整个人清瘦得像是只剩下一把骨头,嘴唇泛着深紫色,眼神空茫。更可怕的是从她的指尖处能够看到一片溃烂的血肉,那伤痕仿佛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蔓延一般,女孩儿的另一只手上已然烂了大半。
书生抬起来女童的手,颤声道:“我们发现城里的大半人都变成了这般模样,就连医馆里经验最足的老医师也说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病,恐怕药石无医。”
忽然,书生连同他背后的几十个镇民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朝着敖战的方向“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
“神谕说了,这怪病的名字叫做‘瘴’,只有您亲自南下求医才能救活他们,救活我们全城的百姓。”
第四十九章
地上的黄土尘埃随着镇民的动作飞扬起来,仿佛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罩上一层暗色的面具,底下的神情叫人看不真切。
张青岚冷眼旁观,信步走到书生面前,沉声道:“什么神谕?”
青年身上穿着的衣袍裁剪精良纹饰秀美,配上一双狭长凤眸和周身清冷矜贵的气质,同底下那些平民百姓之间的差别当即凸显出来。
书生跪在最前方,低头望向出现在自己眼底的深色皂靴,看着那靴子上缀作装饰的翠玉珍珠,眼底当即划过一抹暗色。
很快将心底的不甘收敛得一干二净,书生抬起头,红着眼眶,仍旧是一副忧郁模样:“您难道还未知晓关于神谕的事情?”
一边说着,书生一边将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病弱女童轻轻拉到一旁,暗示同他一起跪下来。
张青岚蹙起眉头,看着女童身上溃烂的血肉,沉吟片刻后淡定道:“我的确不知。”
谁知这样普通的一句话却顿时引得众人哗然,看向从府邸之中走出来的几人的眼神里也染上了些许狐疑。
一时间,年轻书生面露为难,回身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待到一行人终于停下窃窃私语,白面书生抬手抹掉鬓间的薄汗,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小心抬眼,悄悄地瞥向站在最远处的敖战。
看见男人似乎面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昂着下巴,抬头看着面前青年一双如幽谭一般的乌黑瞳仁,坦白道:“这还要从那场大雾说起。”
“镇上起雾又散去之后,不到半个时辰,整座镇子便开始陆续有人昏睡过去。无论是在家里休息还是正在大街上行走动作,所有人都无一幸免。”书生的声线因为干渴而逐渐变得有些嘶哑。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一顿。
神色忽然变得略显哀伤,书生紧接着道:“待到大家从昏睡之中醒来之后,发现事有蹊跷。互相对质之后才发现,所有人似乎都在昏睡时做了同一个梦。”
听到书生这样说,张青岚一张如同覆着冰霜的脸方才有了一丝变动。
他半垂下眼睫,和书生的视线交汇,语气忽然放得平缓:“梦?”
“是的,”书生点点头:“梦里大家站在无边翻滚的云海中央,好像是在天上,又好像是在海里……面前是一尊菩萨模样的金身塑像。”
“菩萨说,我们烨城里藏匿一个作恶多端的大妖邪多年,城里的百姓罪孽深重,包庇邪灵而不自知。因此要用‘瘴’来惩罚我们,洗清大家的罪孽。”
说到这里,那书生像是极为苦痛一般,眼角挤出来几滴眼泪,抓起来小女孩的一只手道:“等到大家醒来,还没回过神便发现自己或是身边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了这样发病的迹象。”
王管家听完顿时面露轻蔑之色,对于书生的说辞不屑一顾。
几十甚至上百年以来,烨城明明就一直处于东海龙王的庇佑之下,别说什么妖灵邪祟,就算是地缚灵都能称得上一句“罕见”。
再者,若是真有那劳什子“大妖邪”,烨城怎么还能够是现在这副风调雨顺、生活富足的模样?
老人抬手捋了把白胡,长眉倒竖,眼看便要主动上前赶人,却忽然被一直不动声色站在最远处的敖战主动抬手拦下。
“老爷,您?”王毅动作一顿,当即收回了脚步。
“无妨,”敖战眸色深沉,随意挥手道:“听他说完。”
另一头的书生直挺挺地跪在地面上,仿佛还沉浸在今晨的可怖回忆之中。随即他苦笑着摇摇头,拱手道:“神谕如此灵验,我等平民百姓也是被逼得没有别的办法……这才上门叨扰,企盼敖老爷心善,能够答应救我们一命。”
张青岚站得直挺,绷着一张脸听完书生声泪俱下的一顿哭诉。随即抬眸,望向他身后的人群寒声道:“他的话,可有半分虚言?”
一群人像是炸了锅,当即嚷嚷起来:“许家小子一向老实,谁稀罕骗你哩?”
“对神谕这般不敬!你就不怕也染上怪病?”
“若不是神谕告诉俺们,往东北的山头一路爬上来便能见到救苦救难的敖老爷,俺们也不愿意辛辛苦苦爬山砍树……这日头,属实热得慌。”
“诶,不对。许家小子不是说全城的人都看见菩萨了吗?他怎么还一副什么都不晓得的模样?”
嘈杂的话音被这一句话打断,人群之中顿时沉寂下来。
一片死寂之中,某道稚嫩童声忽然响起,似乎是有个孩子疼得忍不住出了声,大声哭闹着:“娘,妖怪,有妖怪啊。”
瞬间,众人望向张青岚的眼神里都带上了或多或少的戒备和恐惧。
青年面色仍旧平静无谓,整个人向右略移开一步,索性将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去注意另一头的敖战。
“继续,”张青岚将手背在身后,朝着书生道:“所以,你说的‘神谕’又跟我家老爷有何干系?”
书生原本通红的眼眶此时已经褪了大半,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道:“菩萨说……”
“菩萨说,若是想要医得好这怪病,必须要推选出来城中德行最为优良的人,一路按着神谕指引往南边去,为大家祈福求药,才能祛除邪祟,洗清罪孽。”
一直被书生挡在后面的汉子终于憋不住了,大咧咧地站起身,想要往敖战的面前走过去,嘴里还嚷嚷着:“敖老爷心善,是城里的头号大善人,俺们城里的街坊邻居都晓得。”
张青岚自是不会让他轻易近敖战的身,两下便走到壮汉面前,抬手拦住那人还要往前冲的脚步。
壮汉被他如冰刃一般的眼神吓住,很快停下来在原地踌躇。
汉子虽是脚步停了,嘴巴却没停下,嚷嚷着:“前几日的洪涝把俺弟家土头上的苗苗都给淹了个干净,敖老爷念着大家伙不容易,还特地去施粥,给每家每户都发了二两纹银哩。”
那壮汉人高马大,嗓门也颇大,几句话便把事情抖落了个干干净净。
一行人听到那“二两纹银”之后眼睛都直了。看向敖战的眼神当即变得火热,有人抓住机会又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哭喊着:“敖老爷真是救命的大善人啊。”
“敖老爷您做事要一视同仁,这一回可不能见死不救。”
“娘的心肝宝贝,这回你可有救了,呜呜。”
一群老弱病残登时在王府门口哭开了花,哽咽之声此起彼伏,吵得连王管家都受不了地扭过头,堵住耳朵。
敖战满脸冷漠,半倚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的闹剧。
底下这群跪着、坐着的人本来就是一群愚民,一城人在同样的时辰做了同样的梦便已经够骇人的了,更别说梦境的内容和诸天神佛济世菩萨扯上了关系,身上出现的伤口也是实打实的做不得假。再经由许书生那般一宣扬。
众人自然认为是神迹降世,对此深信不疑,以为自己身边真的就藏着一个大妖邪,吞吐瘴气,害人生病,用寻常的医术妖物治不得好。
于是由许书生带头,一群壮汉开路,几十个自愿上山的平民一路浩浩荡荡,受所谓“菩萨”的暗中指引,破开阵法,砍断竹林,往王府门口一坐,便开始撒泼打滚,以为这样便能逼得敖战出来,答应替他们解决麻烦。
时辰已然到了黄昏。
日头西斜,瑰丽绵延的光大片地洒下来,透过竹林,于地面处留下一片影影绰绰的暗。
敖战站在远处看了这样久的一出闹剧,总算到了腻烦的时候。
书生所谓的“神谕”之中,其实从头至尾都没有点明过需要南下祈福的人究竟是谁。
那些个学堂医馆书香门第之中难不成还就少这么几个品性端正德行优良之人?为何又偏偏一路往东,特意劈山造路,往他的敖府来?
南边大多数是蛮荒之地,蛇虫鼠蚁甚多,气候也是阴毒潮湿。一路南下对于寻常人而言无异于主动寻死。本就是受了死亡和病痛的胁迫才“不得不”上门叨扰的一群人,自然不会傻到那种地步。
不过是看敖家常常出手行善,家底殷实富庶,一群人潜移默化,自然而然地便忘了一路凶险,总觉得于敖战而言,南下不过区区一趟远行,还能顺便帮他们把怪病治好,又有何不可?
城里的商贾富户官僚世家一个个都精明得很,自己不愿意当那冤大头,便挑那最富的一户,暗中支使底下百姓前来诉苦伸冤。
敖战轻嗤,垂了眼睫,从后背靠着的那玉石狮子上直起身来,轻拍几下衣摆处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
如此阴损手笔,便是用头发丝儿敖战都能猜得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作乱。
天道有令,他不能出烨城半步,若是真要南下,恐怕得要被那天雷劈得连灰都不剩。明显是有心人设下的局,哪有主动跳坑的道理?
顶着众人道道热切企盼的视线,敖战一路悠哉,径直走到张青岚身边。
一把拉起来青年垂在身侧的冰凉指尖,众目睽睽之下,敖战在对方的皓白腕骨处轻轻啜吻,一双琥珀色的瞳仁在暮色之中隐隐泛出星点的翠绿暗光。
终于露出来恣意妄为的本来面目,东海龙王唇角翘起来一个弧度,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恶劣。
在众人震惊得尚未回过神来之时,竟是直接转身,径直拉着青年打道回府。
那沉重的汉白玉大门缓缓关闭,终于,在只留下一丝缝隙的一瞬间,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从那幽深大门之后轻飘飘地传来——
“如此便罢……与我何干?”
第五十章
一直守在门内的两名侍卫催动阵法,拽起门栓将白玉大门紧紧关闭,将外面撒泼打滚的一行人遮挡得干净。
张青岚跟在敖战身边,低头望着对方扣在自己腕骨处的修长手指出神。
黄昏将过的时辰,天光本就暗沉得很,微而斜地照射下来,将并排而行的两人的影子拉得细瘦狭长,歪歪扭扭地贴合在青砖石路上。
管家和侍卫并未跟上来,于是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四周安静得过分。
敖战是龙,体温本就低于寻常人,生着粗糙老茧的指腹搭在张青岚的手腕上面,凉意便顺着指尖传过来,覆在人的轻薄的皮肉上、同底下跳动的脉搏和温热的血格格不入。
两个人向前又走了一段距离,张青岚半垂下来睫羽,一言不发地跟在敖战身后,模样乖得过分。
平稳清浅的呼吸声均匀地在耳侧响起,敖战貌似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实则眼尾余光早就全然落在了身旁的青年身上,半寸都不多余。
推开房门,敖战挥手屏退侯在一旁的侍女小厮,两人面对面坐定在书案旁。
此时房间里已经燃起了灯烛,橘黄色的烛光越过纱帐,于青年的脸侧不住跃动摇晃。
敖战松开张青岚的手腕,修长有力的指节轻敲桌面,发出来几声脆响,眼底褪去了方才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的傲慢暴戾的情绪,重归于波澜不惊。
张青岚坐得板正,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半阖起来睫羽、抿着唇不说话。
沉默半晌,敖战终于施施然开口,随手捧起来张青岚脸侧的一缕青丝,散漫道:“不想说点什么?”
张青岚闻言皱眉思索片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多时便抬起头,盯着敖战的眼睛认真道:“我去把他们都处理掉。”
他是知道的,天道对于龙王本身设下了诸多限制。非大恶者,敖战不能轻易对凡人出手,否则就要承受天打雷劈、劫云加身的恶果。
那些聚在王府门前撒泼打滚的镇民还够不上十恶不赦的标准,充其量只能算是蠢笨愚钝,粗俗贪婪,轻信人言且无主见。
敖战只不过是受天道之命庇佑一方平安,这些人非但不知满足感恩,反而在遇见事端时反咬一口。知晓南下之苦,便总想着有人能替他们受难。
能者多劳,也不至于这么个“劳”法。
那灰袍人的算盘打得响亮,算准了敖战不会轻易对平民动手,便利用瘴气设下这样一个局,逼迫敖战离开烨城。
蝼蚁多了终究是个麻烦……张青岚神色稍黯,攥着衣袍的指节微微发白:“人命算在我手上,跟你沾不上关系。”
敖战见青年的表情认真,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味。
刻意沉了嗓子,敖战收回手:“你可得想清楚,无故害人性命可是极恶,死后不仅要受无间地狱的业火之苦,就连转世投胎也只能投到畜牲道。”
男人的声音醇厚低沉,轻敲几下案几,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双翠碧竖瞳:“说不定百年之后,你就要投胎变成王府后院养的猪崽,被本王一口吃掉。”
张青岚一愣,随即认真地摇摇头:“我不怕的。”
“是那群人不识好歹,欺人太甚。”
敖战细细打量着面前的青年,望向他一双狭长凤目。语气里则添上十成十的慵懒凉薄:“真的?”
张青岚垂眸不语,轻轻拉起来敖战的冰凉指尖,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中,随即点了点头。
敖战勾唇,随手从书案上的檀木架子上面取下来一柄镶金嵌玉的长剑,扔到张青岚的膝头:“那你去罢,替本王杀了那群愚民。”
张青岚当即松开敖战的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是。”说完便站起身,朝着门口迈开步子。
只是等他推开木门,脚步还未跨过门开,身后却忽然现出来一个人影,伸手将他拦腰抱住,一把扯回到了怀中。
张青岚毫无防备,只是一瞬,整个人便陷入到了敖战的拥抱之中,后背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就连耳侧响起来的都是男人的呢喃低语。
“罢了。”敖战俯身下去,撩起来青年鬓发,咬住对方的柔软而精致的耳垂,含糊道:“你听话些,乖乖在内院待着就好。”
“莫要上蹿下跳,出去惹是生非。”
冰凉的气息喷洒在颈侧耳后,后背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说话时胸膛的细微震动。张青岚当即像是被定住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
手里的长剑被人抽走,留下来空落落的一片。
瞬息之后,张青岚只听见一声清啸,再回神之时敖战已于院中化龙。
巨大的青龙在王府之上的云层中盘旋,此时已是明月高悬,身上的墨青龙鳞沐浴着银白月光,熠熠生辉。
张青岚仰着头看了半晌,一直到青龙腾云驾雾地朝着远方飞走,身影完全湮没于漫漫夜色之中,这才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收回凝视目光。
转身便打开院门,三步并作两步,向外跑去。
还没跑几步,张青岚路过花园之中修建的假山池塘时,眼尾余光便扫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物事。
只见小池塘中水流清澈,一直有人合抱大的王八正在其中游来游去。
王毅成精之后眼尖,自然不受夜色影响,在张青岚小跑着路过时风驰电掣地爬上岸,一口咬住青年的裤脚不松。
两只黑豆眼亮晶晶的,抬头望着张青岚,满脸试探和疑惑。
要知道他一直是看不太起这个青年人的。
张青岚于他们而言是异族也是异类,平日里好吃懒做,偷懒耍滑,赖在府里没有半点用处,甚至还成天黏在主上身边,不知羞耻。
直到今天,这人把他和主上一同挡在身后,反倒是自己冲上前,主动“对付”他的同类。
那样沉静又坚定的神色……着实不似作伪。
咬着青年的裤脚不松,王毅眼神复杂,半晌之后终于口吐人言:“你出去作甚?”
张青岚神色淡然,先是沉吟片刻,之后则忽然低下头,冲着那张绿油油的三角脸目露凶光,阴森森道:
“杀/人。”
看着被自己吓得因呆滞而松口的王八精,张青岚眉眼耷拉着、唇角勾起来一丝弧度,随即快步离开。
……
几下翻过王府围墙,张青岚动作熟练,刻意放轻脚步,从侧边绕到正门门口。
此时已经入夜,夜风寒凉,细细卷着刮过竹林,树影婆娑,发出来细密的沙沙响声。
张青岚躲在墙角后,悄悄露出来小半张脸,仔细打量着远处的一群人。
门口,几十个镇民围在一起,从怀里掏出来火折子,将身后几根竹子砍下来,又收集一些底下的枯枝落叶,便凑活着生起了火。
这群人显然有备而来,几个人从身后背着的布包之中掏出来干粮水壶,分发给其他众人。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就着燃烧的篝火取暖。
夜深露重,众人没了白日里闹腾的精神头,便团吧团吧窝在一块,低声地说着什么。
此时凉风刮过,张青岚从怀中的乾坤袋里捻出来一张巴掌大的人形薄纸,食中二指并拢拂过,小纸人得了稀薄灵力,很快便随着轻风飘到了人群中央,悄悄贴在了其中一人背后。
很快,纸人便将那些悉索细碎的交谈声传到了张青岚的耳朵里。
之前一直冲在最前面的书生似乎是受了凉,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沙哑,他戳了戳身边的壮汉,嘱咐道:“牛大哥你可得记住了,待到明日清晨,太阳一出来你便上前敲门去,敲得越响越好。”
那壮汉点点头,拍着胸脯道:“放心,你牛大哥做啥不行,就是有把子力气。”
只不过没多久,那壮汉脸上的笑容便消退了大半,颇有些踌躇地回头,朝着对面的深宅大院望过去,拽起来书生的衣袖:“俺,俺还是有点不安心……许家小子,你念的书多,你说说咱么这样能行么?在这里窝着,敖老爷就能救俺们的命?”
听到壮汉的话,书生抬袖呛咳几声,掩饰过去脸上一闪而过的嫌恶。
之后很快收敛,清了清嗓子安抚道:“敖老爷心善,肯定见不得大家受苦的。更何况敖家家大业大,不过是去一趟南疆取药又有何妨?”
书生见周围的人神情里或多或少都有了几分动摇,之后便主动站起身,神情恳切道:“各位大哥大姐,你们想想,南下的耗费对于敖老爷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对于咱们,便是要命的大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是在帮敖老爷积德呢。”
众人被书生一番话说服,心里本就有了偏向,人群之中当即便响起了“就是”“许家小子说得对啊”的附和。
随行之中有好几个中了花瘴的病人,身上血肉溃烂的痛苦令他们不堪忍受,哭叫出声。这又更给众人心里添上了几分一定要让敖战答应救人的坚定。
夜色沉静,枯枝落叶在烈火之中燃烧,发出来毕剥的轻响。
张青岚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熊熊火光倒映在他一双黝黑瞳仁之中,留下大片晦暗不明的痕迹。
第五十一章
张青岚掐了个诀,将纸人上的灵力收回,从远处飘来的那些藏污纳垢的窃窃私语因此而噤声,再无声息。
整理完手腕处的绑带之后,青年特意加重了脚步,径直朝着门口的一群人迈步走去。
张青岚没想着遮掩什么,气势堪称嚣张,自然还没等他接近人群,便有几个眼尖的瞧见了不远处的不速之客。
原本正席地而坐的几个汉子很快站起身,满脸警惕地打量着站定在正前方的青年。
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彻底没了动静,或锐利或怯懦的目光齐刷刷地黏在张青岚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夹杂着几分防备狐疑。
青年身形颀长挺拔,盈盈火光映亮了那张线条精致的面庞,如漆墨点星般的一双眸子在夜色下闪着意义不明的光。
书生傍晚时分在他面前跪了许久,记得这张脸。认出来是敖战身边的人,心里一喜。
没等旁人反应,许书生便自作主张地开了口:“公子,这夜半三更的,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敖老爷答……”
“不是。”没等书生说完,张青岚便开口打断,随即淡漠道:“我来只是想问,你们还打算在我家老爷的府邸旁边赖多久。”
这话说的难听,语气也不大好,配上青年本就凉薄清冷的一张脸,嘲讽意味变得愈发浓重。
书生的脸色变得难看,正准备迎上来的动作停滞,一时间僵在了原地,勉强挤出来一个笑:“这……”
听到张青岚这样说,围在篝火旁的几个妇人只觉得像是被戳穿了什么心思一般,只觉得心里难受,登时拉下了脸:“你这后生,说话怎的这样难听?”
张青岚闻言扭头,朝着人群望过去,看见对方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奶娃娃,眉头蹙起。
见张青岚不说话,妇人故意紧了紧抱着孩子的臂弯,碎碎念叨着:“我们命苦啊,没有敖老爷这么好的主子保着,生病了也只能忍着,连药都买不起。”一边说还一边假模假样地擦起了眼角的泪水,不住地抬眼,悄悄打量着对面青年的脸色。
张青岚看得分明,对方怀里的孩子中了花瘴,溃烂已经从指尖一直向上蔓延到了手背。那孩子年纪尚小,怕是疼得没力气、已然昏睡过去,这才没有哭闹。
妇人倒是浑身上下清清白白,没有半点病痛的模样。
“是啊,”偏偏那书生还不消停,听了妇人的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站在一旁刻意煽风点火道:“公子,听闻你从前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乞讨时碰巧遇上了敖老爷,被老爷收为家奴,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
“既然如此,公子又为何不能体谅我等几分,何必苦苦相逼呢?”
靠坐在角落里的一名精瘦汉子听了妇人和书生的话,连带着看向青年的视线里也染上了几丝阴毒的怨恨。
他往旁边啐了一口,盯着张青岚低声骂道:“呸,有钱人家的走狗。”
听到这书生忽然提起来自己的过往,张青岚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倒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只是他忽然发现,对面幕后主使知道的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场面上的气氛一度接近凝滞。
张青岚听了些对面颠倒黑白是非的言语,面上却仍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薄唇轻抿,垂着眼睫不说话。
书生以为自己戳中了张青岚的痛脚,颇有些沾沾自喜。
哪曾想就在电光石火之间,一不留神,便看见那之前还老老实实站定在原地的青年身形微动。随着一阵凉风刮过,原地只剩了一道残影。
脖颈处忽然贴上了一道冰凉,许书生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把锐利匕首,吓得浑身颤抖,瞳孔紧缩。
“公子,你这是何意?”使劲咽了几口口水,书生自认不能丢下文人风骨,强撑着没有软倒在地,冲着张青岚咧开嘴,干笑几声。
“敖老爷平日乐善好施,是个好人,事到如今也不愿同你们这群愚民多作计较,”张青岚反手握着匕首,匕首的刀刃抵着书生喉咙,面露阴鸷:“可惜,我不是。”
“若是你们诚心想要求老爷济世救人,便不可能做出劈山伐木、撒泼打滚的事情来。”
青年的嗓音如同淬冰,阴沉沉地在书生的耳侧响起,斜眸睨了那角落里的男人一眼,寒声道:“走狗又如何?老爷满意便是,你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每说一句,抵在那书生脖颈上的匕首力道便加重一分。
很快,空气之中便弥漫开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许书生此时此刻已然满脸悔意,只恨自己当初不知怎得鬼迷心窍,被那突然出现的怪人三言两语说服,只是区区十箱珠宝和保他能够高中状元,便令他满口答应带着自愿上山的镇民,一同逼迫敖战出城南下。
“公子,”许书生两股战战,勉强支撑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城里一半的镇民都患上了那样的怪病,菩萨说若是没有药,他们便会在六月后暴毙身亡。”
张青岚不动声色,偏头朝着其他人望过去:“他说的都是真的?”
一群平民哪里见过张青岚这样的阵势,被吓得心里打突,几个还算机灵的频频点头,慌张道:“真,真的。”
“大家都梦见了,菩萨,菩萨亲口说,若是得不到救命药,那些染病的人半年后便会不治身亡。”
“俺们,俺们都梦到了,这做不得假。”
张青岚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抵在书生脖颈上的匕首,垂眸道:“若是我有药呢?”
书生没了性命威胁,当即松了一口气,膝盖一软,差点又跪在张青岚张青岚面前。
只是还没等他轻松多久,对方的一句话便如同惊雷一般在人群当中忽然炸开!
一行人顿时眼睛都亮了,叽叽喳喳地讨论开:“什么?!你有药?!你这小子,莫要诓骗俺们!”
“菩萨说那药要下至南疆才能产,你有?莫不是空口大话,吹牛。”
“李大哥,话不能这样说,这小哥给敖家做事,说不定他真的能有呢?”
“可就算是他的药能治病,一个家奴能有多少?肯定不够半个城的人分哩。”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看向张青岚的眼神一变再变,原本是全然的防备,此时又掺上了几分怀疑、热切,甚至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张青岚像是感知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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