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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长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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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赞他性子是极好的,却不知他的执拗,他认定了她,就只知她的笑是他所有的梦想。
“不光是我,还有秦染,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你不要惩罚你自己,你可以恨我,恨他,但是不要恨你自己,因为从来没有人怪过你。”
红绡凄然一笑:“可是我恨透了我自己。我恨我的软弱无知,当我在等待的时候,他苦过我千万倍,可我居然只会胡思乱想,那些爱与不爱的问题,看不到他的悲伤与苦心。我甚至连最起码的坚持都做不到,他给了我如此深厚的感情,可是我回报的只是离弃,他在生死中徘徊,我却在离城里安然生活。是我离开了他,是我背弃了当初的诺言,我没有陪他到最后……明之,我真的好恨我自己,我既没有执着我年少的爱恋,也无法继续无视地呆在你的身边,我居然忠于不了任何一段情感。”
“红绡,你听着!我不会怪你,我也可以替秦染告诉你,他也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们都选择了自己的方式来爱你,你也可以选择你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明之将她的手放在了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我们的爱都不是牵绊,是为了你幸福,所以无论有多绝望,你都要好好过,不要辜负了我,更莫要辜负了他。”
第 57 章
就这样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镇上的人稀稀拉拉回来了几批。或许是运气,或许已有人打点,这个小院子的主人没有再露过面,红绡的身份,与她院中多出的新坟一样,显得神秘,就愈发无人来往。几日后,镇上的居民又发现了山上的另一处新坟,于是各式的故事就传开了,总归没什么太好的话,自那以后偶尔遇上了红绡大家也是躲开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明之走后,红绡还是振作了些,清晨便起来做饭,却习惯地做了明之爱吃的菊花胡萝卜汤,还摆了两副碗筷,又忽地醒悟过来,然后看着身边的空位,想着院后躺着的秦染,这些年来淡的重的往事就这么繁复交缠着,她就对着饭桌足足发了半日呆。
午后太阳甚好,于是搬出了被子,晒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什么少做了,她愣在院中许久,才明白是少抱了一个枕头。
下午陪着秦染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后院荒凉,红绡怕他寂寞,就花了一个下午翻地,想种些东西。傍晚要洗澡时,走到厨房,才想起不会再有人烧好了热水,等了许久,水好了后冷水热水兑了几次,总不是适宜的温度,将就着洗净身子,终是忘记了拿外衣。
红绡呆呆地赤足站着,往常总是明之会递来衣裳,等她穿好了,再将她抱上去说是莫溅湿了鞋。先前沉浸于悲伤之中尚不察,今日方觉处处别扭,原来明之是这么细细渗入每个点滴之中,她居然无法习惯独自生活。
就再没了做饭的心情,只抱了一坛子酒,取了两个酒杯,在秦染的墓前喝到月上枝头。
“染哥哥,为什么如今一日会这样长?时间怎么都多了出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过才好——”斜斜地靠着墓碑,红绡仍不知如何将这冰冷的石块与秦染对等起来,往日里她纵是千杯也难醉,可现下眼一眯,手一松,杯子咕噜噜滚了出去,人也就迷迷噔噔地了。
直到她终于静了,暗处的人才走了出来。明之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自虐,可实在是放心不下,又怕惊扰了红绡,只敢这样守着。他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不意外地摸到她的发仍是半湿的,她果然还是不会照顾自己。往日里到了雨天,她就会抱怨头痛,可每次洗完头总是这么由着长发还滴水就不理了,最多不过取了毛巾塞到他手中,如今想来他也是惯着红绡撒娇的,他的确是爱看她披散着发伏在膝上的模样,心甘情愿接下了擦发的活。
弯腰抱起了已经昏睡的人回了房间,又替她将头发擦干了仔细梳好,才放到了床上。想要起身,却发现红绡已经习惯地握住了自己的手,他凝视了已睡去的人儿半天,最终还是没舍得放开。
就这么一直坐到了天明,明之撑着已经麻痹了的身子,走了出来,看着街边三两行人,几盏未灭的孤灯,心中也不知是酸涩还是宁静,只想着,这样也好吧——
炎热的夏天就这么混沌而过了,红绡并不知有人夜夜陪自己到天亮,她只是慢慢变得畏惧白昼,似在夜里,在醉梦中才是安宁的。时间在小院里静了下来,到芦花碎,黄叶坠,菊蕊攒金时,她才恍惚感知数月已过。
那日红绡在院中锄些杂草,听着街外孩童的嬉戏声,叫唤着“高点,再高点”,抬头见半空飞着一个蝴蝶风筝,衬着碧蓝的天很是可爱。她小的时候,秦染也总是带她放风筝来的,一定得自己动手来做,自己画好,可就像是天底下的风筝都与她结了仇一般,她从来就放不起来。即便是在秦染手中飞得好好的风筝一到了她手中,也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歪歪扭扭就下来了,她到最后定是要赖皮的,秦染只能将她扛了起来放,说也怪,那风筝就再不耍性子,飞得比谁的都高。
那时秦染的笑脸,比阳光还要耀眼,眼睛总是笑得眯起来,宠溺地摸着她的头说:“小妹,这如何是好,你离了我连风筝都放不来!”
红绡挨着墓坐了下来,眼中有些干涩,已是许久没有好好晒过太阳。如今的她害怕阳光的温暖,当初千难万难自阴霾里走出,沉浸于明之给予的晴朗,却还是再跌入了冰寒之中,她终于看清自己并不适合幸福。
她的阳光,只能回望,不能留住。
就如那些风筝般飘去的往事,只能想念。
忽然空中的风筝断了线,摇摇晃晃竟正落在脚边,看得出是孩子们粗糙简制,红绡笑着拾起。
墙边几个小头颅冒了出来,望的都是红绡手中的风筝,家中大人都再三叮嘱,说不要靠近这个院子,大伙推掇半天也不敢进来。
红绡想过去将风筝递给他们,才走近两步,那些孩子就一哄而逃了,只听见一句细声细气的“哎哟”。红绡猜着许是那些孩子跳得急,摔着一个,就拉开了后门,果然见地上倒着一个五六岁的娃娃,正一脸恐惧地望着自己。
她再走近些,那孩子就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红绡只能轻声哄他:“你别怕,我不过来,我只把风筝放下。”
她声音原就温柔,小孩自泪水中模模糊糊看着她的笑脸,竟然比平日见着的婶姨都还要好看得多,就收了点声,可还是抽抽嗒嗒。
“是摔到脚了?”
小孩点点头。
“你动一动给我看看。”
他就依言动了动,自然是痛,眼泪水又倒豆子一样往下落。
红绡慢慢移近了,试着触碰他的脚,见他不再躲,就轻轻帮他揉上。她自幼习舞,多少会有跌扭之事,因而手势极好,揉捏了一会果真好了许多,她又扶着小孩站了起来,帮他将身上的灰尘掸去,才把风筝递给了他。
这镇上的娃娃多是粗养着的,就是娇贵那也有限,小孩从未试过这样的温柔,又见红绡笑吟吟的脸全没大人们说得那样可怖,反而说不出的好看,也不晓得要走了,只傻傻仰头看着她。直到那些跑走的伙伴发现少了人,跑到转角远远招呼了,他才往回走。
走了几步,小孩又停了下来,回头冲红绡灿烂笑笑,转身这才一溜烟地跑了。
红绡在此处离群索居,就算出门也不怎么与人招呼,这竟是她来到镇上所遇第一张笑脸,于是她也愣了。
第 58 章
无论何时,孩子都是最高兴的,那些天真不知愁的岁月,于一生都是最美好的时光。
红绡最近不知道为何老是梦见小的时候,还在母亲身边的日子,听的欢言浪语,看的迤逦妖媚,却有母亲温柔的手,轻柔的脚步,还有睡前细柔的歌声。母亲在红绡的记忆中已成了一个模糊但优美的轮廓,那股脂粉香在别人眼中是庸俗,却是她幼年时期最温情的抚慰。那时她总是躲在廊下的台阶边,看母亲练舞,花瓣般轻盈的舞步,醉人的妖娆,那是她对舞蹈最初的感知,所以其后她的舞中无论怎样都带了撩人的风情。
如今,她已懂世事,知道以母亲的身份生下了她并养大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也明白母亲一心一意要将自己送出青楼的用心,她身边总是有着那般亲近的人,牺牲所有,只为她好。
红绡反而怕了,母亲如是,秦染如是,他们都曾是与她最为亲密的人,可总是替她的生活做了一个更好的安排后,就离去。
她终是胆怯。
奇)不敢接受任何的善意,不敢再与人接近,孤寂一点一点稀释了从前的快乐,只留下了失去的恐慌。
书)水如在离开前来给秦染上过坟,与她告辞,细细来过,仪江来过,许多人来了又去了,他们说的都差不多,不过是逝者已以要她珍惜明之。可她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爱人的勇气与能力,或许这该是她的命,在她的生命中所有的温情的都是求之而不可得,还不如早早离了,她什么都不要了,老天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拿去。
网)母亲去了,秦染去了,她不可再害了明之,他该好好活着,与她毫无瓜葛地好好生活。
直到某天,红绡与往常一样拉开门,想去巷前的井边打些水的时候,忽然看到台阶上放着一束芦花,小小一捧,轻盈似羽,还缀着几朵野菊,很是讨喜。
红绡前后看看,都没有人影,看来倒是孩子心性的玩意,她笑笑收了进去。
自那以后晴日黄昏,不时就总会有些小惊喜放在阶上,有时是几片红叶,有时是几个玉米,或者用草编的蝈蝈,有一次甚至送来了条小鱼,用瓦钵子装着,上面用炭歪歪斜斜画了只小船。红绡当时捧着鱼在门边坐了许久,夜晚在灯下赶制了一只燕子风筝,许久不做还扎了手,还亏得与明之混学了一阵子画,仔细描了也很精致。
第二日一早红绡就将风筝挂在了门上,晌午时再出门时果然是不见了,到了傍晚时她习惯地去门口看看,才拉开门,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见台阶上齐刷刷排了足有七八个钵子,各式各样的小鱼仔悠哉地游着,就看巷尾那里探出一排小脑袋,瞧着她瞅了过来,噔噔地就都跑了。
似乎孩子们就不那么怕她,虽然不敢和家里说,私下里开始说说这个“秦姨”,会做漂亮的风筝,会酿甜甜的桂花蜜,从来都是一张美丽的笑脸。于是渐渐弄脏了衣服鞋袜,会去秦姨那里刷洗,她家有许多新鲜的糕点吃着,等她用薰笼将衣鞋烤干,刚刚好回去吃晚饭。磕磕摔摔了,再不用躲着遮着怕大人打骂,秦姨也会替他们清洗包扎,连衣服上破了的口子都会缝补好。她踢起毽子来呀,最厉害的女娃都比不上,数不清的花样。秦姨还认字,拿着树枝教大伙写自己的名字,现在连最小的囡囡都会写自己的大名。
可她就是不爱说话,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来,送大伙走,由着他们玩,如今连后院的坟也都不那么吓人了。秦姨很乐意大家去后院玩,她自己就坐在一旁看着,不像别家的婶子们嫌吵,微微笑着,像是他们帮了她似的。
每次秦姨那样笑着的时候,他们就想把什么宝贝疙瘩都送给她,只要她开开心心的。后来上了私塾,夫子说了才知道,那是心疼,也真是奇怪,秦姨那么大人,笑起来,怎么让他们这些小孩来心疼了?
冬天的时候,私塾开了,夫子来后几家富裕些的就将孩子送了去,因家中妇人多数是不认字的,孩子们散了学就爱往红绡那里跑。这样镇上的人才知道,娃娃们早就与红绡有了往来,开始是打骂过,后来见娃娃们也没生出什么事情来,绝大多大人也就算了。
红绡的小院子冬天的时候就格外热闹,孩子的到来不光排解了寂寞,还带来了新的生气,总有这么一群娃娃热闹着,就难得有时间来发愁,况且她也无法给孩子冷脸,于是笑容就多了。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小家伙们在院后堆了一排的雪人,还依次写上了名字,又玩闹了一阵才离开。小毛头,那个在红绡门外摔了脚的娃娃,这一日来得晚,见大伙都散了,硬是缠着红绡陪他又堆了两个,写上自己名字才算。可另一个雪人身上的字,小毛头写了半天,红绡也没认出那个是什么。
小毛头乐呵呵地站了起来:“秦姨,这名字真难写。”他又跑墓前对了对,肯定没有错,红绡这才猜出那是秦染二字;小毛头把冰冷手塞进了红绡的怀中,引得她一个寒战:“秦姨,这样我们就都陪着你了。”
“谢谢毛头。”红绡温柔地替他搓着手。
“秦姨,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毛头到现在还是与先前一样,不时给红绡带来些小把戏,如今红绡的屋子里再不像当初那样空乏,有时候孩子的想象力真是出乎你的意料。
毛头自怀中掏出了几个“蒜头”:“我们上学的孩子都得了这个,夫子说这个蒜……能开花,秦姨冬天就也能闻到花香了。”
红绡微笑望着孩子手中的水仙,并非她偏爱毛头,可这娃娃不光是第一个走进她家门的人,他还有着格外早熟的贴心。
毛头爬上红绡的膝盖,小手捧住了她的脸:“秦姨,你真好看,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你。”
红绡哑然失笑:“你知道什么叫娶吗?”
“妈妈说,就是两个人以后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红绡揉着他细软的发丝,笑得有些伤感:“毛头长大以后,一定可以找一个比秦姨还要漂亮得多的女孩做新娘子。”
“我就要秦姨,我很快就长大拉!”
“秦姨已经嫁了人了。”那场婚宴,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
时光平淡地流走,红绡最近总是觉得过往越来越模糊,她用力地去记忆点点滴滴,却发现以前总觉得想忘也忘不了的事,居然只留下了大概的轮廓,朦胧的感觉,以及一些细节。反而是那些孩童岁月,依稀还有着母亲馨暖味道的往事,随着这些孩子的到来,渐渐唤起,她也曾这样粗养着,在打骂中感知关怀,现在想来那时的岁月才是真正不知愁的。而她的童年结束在母亲离开的那一天,之后的世界只剩下秦染,熟悉他,想念他,爱着他,恨着他,直到试图离开他忘记他。
直到明之的出现。
“是他吗?”毛头歪着脑袋,指着秦染的坟墓:“秦姨是嫁给了他吗?”老人们都说,秦姨一定和他妈妈一样是个寡妇,他知道寡妇就是没有丈夫的人。
红绡摇头。
“那他是谁?”这个问题,他们这些小伙伴们已经暗自猜了很久:“他也姓秦,那他是你的哥哥吗?”
“他是秦姨这辈子很重要的一个人,他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秦姨的人,我和他生活了很久很久,有很多次要离开,又不舍得走,我曾经发誓会好好陪着他,可是最后也没有做到!毛头呀,wωw奇Qìsuu書còm网等你长大了,如果遇见了一个让你无论走多远,都想回到她身边去的人,一定要好好守着她,不管有多苦,不管她让你有多伤心,都要好好守着她。因为很多时候,分离不是因为感情不够,而是没能坚持到最后,等到你想再陪陪她的时候,或许就不能了。”虽然与个孩子说这些,他未必能懂,可红绡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也许正是因为他不懂,她才能轻松随意地说。
“所以你现在就一直这么陪着他吗?”
“嗯,这样他比较不寂寞吧。”
“可是如果是我,我会更伤心,如果是我看到自己疼的人这么……嗯……秦姨刚才说的什么?寂寞?对,寂寞,我看到疼的人,这么寂寞地陪着我,我会更加寂寞。”
红绡愣愣地看着毛头,听他自顾自地往下说。
“爸爸死的时候,我哭得很伤心,可妈妈一直帮我擦眼泪,说不能滴到爸爸身上,我们的眼泪太重,爸爸背不动。妈妈说,爸爸走了,是要去另一个地方好好生活,但他看得到我们,我们笑,他就笑,我们难过他也会难过,所以秦姨,我想他一定不要你这样一个人陪着。”
“是吗?”红绡的神色恍惚,这些话有许多人用不同的方式与她说过,可从一个孩子的口中吐出来,要真实得多。她居然真的在想,她那天滴了那么多的眼泪在秦染身上,他会不会担负不了?为什么到最后,她都要成为他无法承载的重?
“嗯。”毛头点头,生怕她不信,又用力多点了两下:“可是秦姨,他不是你的丈夫,那你丈夫呢?他为什么不陪着你?妈妈不是说,嫁了人两个人就不会再分开,除非——”像爸爸那样,最后的话毛头留在了嘴中。
丈夫?红绡想起了那封休书,忽然心中一痛,明之,他现在好不好?离城里的时光就这么涌上了心头,那般的珍爱,那般的温暖,那些幸福。
第 59 章
因为红绡没有接话,毛头显然是误会了她面上的忧伤,小小的脸上显得义愤填膺:“是不是他欺负秦姨?我们隔壁黄丫的爹就经常打人,打得黄婶嗷嗷叫!”
“不是,”红绡淡淡一笑:“他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
“他——”红绡想说一些故事与毛头听,可才开口,就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与秦染的故事,她或许能说上三天三夜,而明之,两年多的时光淡如水,想起是一种温暖的感觉,却是无波无浪自然也就无事可说。
明之给予的,是回眸处的守护,是桌上的一杯清茶,是睡前的一盏小灯,是最最平常的居家生活,想来只觉得无处不好,无处不安然,连唇边也会情不自禁地微笑。
毛头用手描着红绡笑吟吟的唇角,又摸摸自己的脸,不明白为什么一样是笑,秦姨的脸就如同蒙上了一层柔光,可还是好奇:“他既然是很好的人,秦姨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呢?”
“因为——我不敢和他站得太近。”每次她以为在向幸福走近的时候,其实就是在远离,为了她,已经牺牲了两个最为亲近的人,她已是怯懦。
“不敢站得太近?他是有病吗?还是他臭臭,或者他——”
“好了,”红绡敲敲毛头的脑袋,抱着他向门外走去:“你哪有那么多的问题?秦姨得去洗衣服了。”
毛头当然是要赖着一块去,还非得抢过红绡的木盆,一摇一晃地跟着跑。
倪家镇的女人们都习惯在河边洗衣裳,即便是这下过雪的天气也一样,红绡也就入乡随俗了。对于红绡,女人们多是有敌意的,不仅因为她的身份成迷,也不光由于她家院子里的坟墓,更多的是源于她们男人的注目。虽然大家明里都在鄙视,可男人们私下里也是会说说这新来的女人,毕竟在倪家镇中多是村妇,容貌娇好的原就不多,即使是五官看来胜了红绡几分,也绝不会有红绡的韵味。镇上的人当然不懂什么气质之说,可也能感觉红绡的与众不同,那不是他们这些粗人可拥有的,尤其是孩子们与她近了后,她偶尔的笑容可是迷死人了。
连娃娃都爱看,何况是男人?
所以镇上的女人是讨厌红绡的,背地里都说她是狐狸精,该是克死了丈夫又到这里来害人。可倪家镇里各户都是男人作主,户主不发话,由着孩子到红绡那里厮混,女人就不敢吱声,不过是暗自咒骂,当面给个冷眼罢了。红绡自然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到了河边拣了一个离众人稍远的位置只低头洗自己的,几个随着妈妈来的小家伙一见了她,也溜了过来,就有脾气燥一点的女人在背后骂。
小孩子不过唯唯诺诺两句,还是玩到了这边,和红绡说说话,自己闹闹,最后一堆娃娃拣着芦苇杆子生了火,手舞足蹈瞎跳一气。
红绡不像别家,衣裳少洗得也就快,起了身却被孩子拉住,非得要她来评评谁跳得最好。她向来是疼孩子的,对谁硬着心肠,也给不了孩子脸色,只能放下了盆子,真的坐了下来看他们一通乱舞。
“咿咿,你跳……”囡囡还口齿不清,只能赖在红绡身边。
“姨姨不跳,姨姨陪囡囡好不好?”
“跳,咿咿跳,好看。”
“对呀,秦姨,来嘛,一起来嘛。”几个孩子也上来拖红绡,可她还是拒绝了。
“不了,你们跳,秦姨替你们看着谁跳得最好。”
囡囡胖乎乎的小手还在玩着红绡腰间的流苏:“咿咿,跳,跳!”
“秦姨,你小时候也跳舞吗?”毛头留在了红绡的身边,好奇地问。
红绡呆了一小会,才微微一笑哄道:“小时候谁都会瞎跳呀!”
“咿咿,囡囡喜欢,跳跳,高兴。”小丫头挥手挥脚,在红绡的怀里要跳起来。
“是,是,是,等囡囡再大些,就跳得更好了。”红绡忍不住把她抱得更高,惹得她咯咯地笑。
“秦姨,你为什么不多笑笑呀?你笑起来可好看了,你要是跳起舞,笑得这么美,一定是世上最美的人。”毛头挨着她撒娇:“得多想想开心的事,秦姨最开心是什么时候呀?”
什么时候最开心?
红绡低哑地虚应了一声,她的生命里有过那么多狂喜狂悲,可方才毛头说起,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画面也是在水边,火边,她生平第一次与人群舞,跳瘫在了地上还爬起来与人抢酒喝。
她跳了十数年的舞,那一夜,舞得最尽兴,她在明之的怀中肆意欢欣,那般明媚满足,唱罢了一江月。
明之,原来记忆中最开心的瞬间,属于明之——心中一颤,红绡的腿动了动,不留神,将放在脚边的木盆踢下了水,她懊恼地看着衣服随水漂走,连着水面那只晃晃悠悠的盆子。红绡自然看不到,水弯过之后,有人点过水面,捞起了木盆,又将衣服件件拾起,重新洗干净收置妥当。
傍晚送了毛头回家后,才走到院子前,就看到木盆与衣裳,她隐隐有着直觉,如同她院中的柴火永远不会缺,她的酒永远不会少一般,定是有人一直在暗中照顾着她,或许就是明之。现在的她轻易不敢去想这个名字,因为无法漠视自己的思念。
她习惯地拎着一坛子酒走到后院,却看见水如站在墓前。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到的,先来看看他。”水如仍旧穿着一身紫衣,人有些憔悴,可还是笑着接过了红绡的酒,洒了一半在坟前,其他仰头喝下。
“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嫂嫂,不用了,我吃不下。”
红绡僵直地站了一会儿,晦涩开口:“我已经不是了。”到水如唤上这一声,她才发觉,自己是想念这个称呼的。
“我只知道我哥认定了你,那你就是。”
红绡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只说去做些下酒的小菜,陪她喝酒,走了几步,听见水如在身后低低地说:“嫂嫂,不要因为大哥对你一直温柔,你就以为他不会受伤。”
第 60 章
忽然静了下来,墙外叮当几声响,是晚归的人,远处几盏萤火,是等待的灯,月光照得未融的雪地上似是凝着寒烟的模样,尤显得清冷,红绡的身形在这皑皑雪中,愈发单薄。
“你是秦染走前,唯一放不下的人,你也是我哥心上的人,这么好的两个人在爱着你,你有什么不满足,你还要什么?”水如并不愿这样严厉地说红绡,她若是外人,必定能理解红绡,可方才来时,正巧明之将衣服送回,看他呆呆在门前站了许久,她素来清逸的大哥,何时有过这样憔悴的模样?那般洒脱的大哥,现在居然这样小心翼翼,离不得放不下,她心痛呀!
“嫂嫂,已经有一个这么悲凉,你非得要三个人都不幸福才好吗?”水如拉住了红绡,掰过她的身子,用力摇着她:“你到底要怎样?”
红绡淡淡一笑,空洞的眼像是要穿过眼前的人:“水如,我还能要什么,还敢要什么?”
她挣脱了水如,靠着秦染的墓碑坐了下来,轻轻地说:“每次我看到这墓,总是会想,若那一天我答应了随他走,又或者在冯老墓前我留住了他,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至少他还会活着,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冷冰冰的地里。我是这么恨我自己,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呀!要是没有了我,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母亲好好的,秦染好好的,明之也会快乐地在苍云山做他的茶农。最该死的人是我,可我没有死的权利,这么多人为了我过得好一点,连命都豁了出去,所以我必须得活着。只是这样的我,怎么去和明之生活在一起?这样的我,怎么去给明之幸福?你告诉我,水如?”
水如叹息着在红绡面前蹲了下来,伸出了手,抱住了红绡,像抱妹妹一样,对于这个她唤作嫂子的女子,她一直感觉复杂。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深爱着这个女子,有时候连她都想问,红绡的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人沉迷至斯,可她见过红绡的笑颜,再看此刻的红绡,连她都忍不住去怜惜,莫怪秦染恨不得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了红绡,也莫怪大哥做尽万事只望她能开怀。
或许有这样的女人,天生就是用来宠爱的,见不得她蹙眉,受不得她伤神,心甘情愿将她纳在羽翼之下,为她构建一个祥和的世界——
“嫂嫂,我很抱歉,你知道我直来直往惯了,说话不那么中听。我是真的心疼大哥,你要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你也会心痛,我不信你对我哥的感情脆弱到会因秦染的离开而消散。我在军营里时,秦染偶尔会和我说起你,他说你为他活了半生,现在终于为自己活着,他觉得挺好。我爱秦染,并不比你少,可我还是觉得人这一辈子是自己的,我无法将自己的所有悲喜都留来缅怀他,无论如何,路还是要我自己走下。所以,可不可以请求你在悲伤愧疚时,空出那么一小会,稍微少些顾忌,只问问你自己舍不舍得我哥?”
“我——”
“嫂子,我只再劝一句,这般深爱你的人,你已经失去了一个,难道还要失去第二个?”
那一夜,就再没说过这事,水如只拣着这半年来的一些见闻讲予红绡听,还讲了些小时候的趣事,两人就这么趁着谈兴,喝了半夜,到水如醉醺醺的时候,红绡居然已经先迷糊了。
小声叫了几遍,水如见红绡果然是醉了,尚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她的酒量已好过了红绡?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道:“哥,进来吧。”
从一开始,她已经察觉到有人在屋外,想来也只会是明之。
“你就这么日日夜夜守着她?”
明之抱起了醉倒的红绡,朝她笑笑:“她现在不大能喝了,你以后别和她这么急饮,不光是她,你也注意着些,喝酒毕竟伤身。”
水如关上房门前,看了一眼院中的孤坟,听得明之上楼沉重的脚步声,忽然觉得,一个女人这一生若是能得这其中一份情感,该是何其有幸?但若是两人,却不知算不算得幸运了。
明之小心地将红绡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水如正好走了进来,他回过头看清她眼中的不解。
“水如,不要逼她,她已经把自己逼得太紧。”明之替红绡理着贴在面颊上的发,果然见红绡又抓住了自己的手:“红绡从小在王府长大,并不像我们,她所有的一切都来自别人的赠与,所以她过得谨慎小心,那时候只有秦染能让她自由,秦染是她的信仰与全部,所以她对于他的感情,不是我们所能够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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